廿□□华录-痴人悲-丹桂-陆灿
【痴人悲】
欣欣然落瑶池,寂寂然守清凄,痴痴然望微曦,默默然逝长夜。
天真的、枉自凋零,错信的、死难瞑目,挣扎的、头破血流,参透的、哀词唱彻。
——
“灿,灿爤,明瀞貌。”——《说文解字》
这是陆皋对长女的期望。
陆皋不是陆氏嫡系,却天资聪颖,一路做到三品吏部侍郎,成为陆家几房中颇显赫的一支。
陆灿自小在祖母身边长大,吃斋念佛,心静、仁善。
如果嫁与良人,她会是一位很好的主母,日子平淡而满足。
可也许是平淡的日子过了太久,陆灿对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平淡也并没有心生向往。
彼时未出阁的陆家大姑娘只觉得那挺无趣的。
因此在父亲提出送陆灿入宫选秀时,她想,有点意思。
她十六年波澜不惊的生活终于被投进了一颗石子,就此泛起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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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之事定下,母亲开始教她看账簿、教她如何执掌中馈、如何拿捏妾室……
这一切对于陆灿都是陌生而新奇的,她感到有趣。
可这与她不是个好学生并不矛盾。
陆母叹气,想着宫中总有陆司礼在,一时半刻学不好也不打紧。
于是十六岁的陆灿就这样一纸诏书成了大越的皇后,入主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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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清晨,陆灿正为皇帝穿戴,安长垣就来回禀——云嫔小产了。
陆灿惊得松手掉了傅仪宁的琉璃佩,好一会儿没回过神。
这才是她入宫的第二天。
而据安长垣所说,事情是发生在昨日,她的封后大典上。
傅仪宁亦是惊怒,问清了事情始末便去上朝,临走撂下一句:“等朕下朝一起接见她们,朕要当堂问罪!”
陆灿一哆嗦,小心翼翼捡起那琉璃佩放在案头,不住地轻拍着胸口往外走,两腿都打颤。
傅仪宁说下了朝要过来,却没说是否也在两仪殿用早饭。陆灿就得备着,肚子饿了也不能吃。当然,此刻她也顾不上肚子饿了。
她拉着南星的手:“你说,是什么人要害云嫔?”
南星哪里知道?只能摇头。
北月则说:“无论是谁,在您的册封大典上搞动作,都是胆大妄为,是驳您这个皇后的面子。传到外头,指不定有人要说是您克了云嫔的胎。”
陆灿心中一慌,始觉这个皇后之位不好坐。
南星脑子转的快,立刻说:“奴婢去同司礼说,请她嘱咐观星阁不得胡言。”
“快去、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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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宫朝见前,陆灿狠狠吸了两口气,才撑起皇后的架子。
她肃着脸,扮演着与天子相配的角色,看着尹青萍跪倒在自己的脚下,像一条卑微的可怜虫一般祈求生的希望。
陆灿神色未显,心里却唏嘘已极。
那也是高门贵女啊。
尹齐官至三品,就是为了把女儿送进来给人磋磨的吗?
她明明可以嫁与良人一辈子昂着头颅,何苦来哉?
转念一想,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若没有走上这条路,她此刻自不必心惊胆战强撑皮囊。
傅仪宁没有理会尹青萍的求告,甚至将怒火蔓延向了无辜的明氏。
陆灿皱着眉头望了眼皇帝。
那是个高大的背影,但不足以为依靠。
陆灿想,一国天子,竟能任由怒火烧光自己的理智,实在是……
是什么?她想也不敢想那样的悖逆之词。
这一刻起,傅仪宁在陆灿眼里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而只是一介凡人。
于是她敢于冒天子盛怒开口:“臣妾以为此事尚有疑点。”
她抽丝剥茧,为尹明二人洗脱嫌疑。
可她没能看到傅仪宁眸中隐隐的寒意——
傅仪宁当然不会真认为这事是尹青萍所为,他认定的幕后之人正是陆灿。可他权衡利弊,只能让尹青萍背下这口锅。而陆灿此举在他眼里便成了邀买人心,若他听了陆灿的话,云嫔的孩子就只能不明不白地没了,顶多推个宫人出来交代了。
让皇帝打落牙齿和血吞,傅仪宁怎能不气?
陆灿不知道。她为傅仪宁暂时放过了尹明二人而松一口气,也为她二人对自己的感恩戴德而感到高兴,当然,也为云嫔惋惜。
她下令停了礼乐,坐在空荡荡的两仪殿里想——是谁害了云嫔?
罗美人?可她那直率性子如何有七窍玲珑心?馨才人?那样瘦弱胆小的人也会有害人之心吗?太夫人?她没有动机,更是菩萨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