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薄薄一层衣袖,张焕璎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出了层热汗,她紧捏笔杆,饶是平日里再娇纵活泼,一时也静如平波,无声荡起涟漪。
“张焕璎。”
她薄唇轻启,定眼敛眉,不见丝毫露怯,倒是打消了身旁人不少的顾虑。
师时缘本就是寡淡如水的性子,见她毫不在意,便隔着细软的手提紧了笔杆,尽力写好每一笔。
“横折,横,竖折折钩,撇,横,竖提,捺。”
“张。”
“点,撇,撇,点,撇,横撇,竖,横折,横,撇,捺。”
“焕。”
“横,横,竖,提,竖,横折,撇,点,竖,横折,撇,点,撇点,撇,横。”
“璎。”
他行笔规矩,工整的不出一丝差错。
张焕璎将先前自己写的那张纸与二人同写的那张纸并在一处对比,相较之下确实大不相同,她红唇微抿,羞赧道:“我原来写得这样差。”
“确实糟糕,”师时缘无意附和,道出了心中所想,只是他向来如此直言,一时还没发现差错。
他拿出她先前说过的话,鼓励道:“娘子需得费番功夫,字才能慢慢如其人。”
他这一番好意劝说,噎得张焕璎顿时无地自容,她一贯是极要面子之人,当即罢了纸笔,便气哼着走人。
师时缘摇头感叹道:“也需得有耐性啊!”
张物生于一旁暗处仔细观看着二人,面上浮出些许隐晦的羡意。
宣阳坊,苏家。
“柳音音为楚家外室女,同楚家中人一般,手臂处有一个红色花型胎记,状似无义草。”
苏言止拆下纸鸢上的纸条,抄录在记案的卷子上,敲桌思量道:“声声此言是何意?柳音音若为楚家外室女,那当年该被送入坊中之楚家女又去了何处?”
“楚家一案显为诬陷,既为楚家女,便都该存着清案之心,柳音音究竟是为谁而死?是为了楚家,还是旁人?”
他眉头纠在一处,拿起纸鸢,迈步走至墙下。
“不过断了一截,竟连片树叶也不愿飘向此院了。”
他望着在隔壁墙内纷飞的树叶,心中无限惆怅,殊不知此时心中所想之人也正站在墙下,暗自心伤。
“生生断了,也不知你有多疼。”
萧旖怜于树下接着片片落叶,仰头望着空空的墙头,旧忆重临如今,转眼恍如隔世。
“纸鸢总该还回去。”
苏言止脚尖轻点,跃上墙头,纸鸢还未放稳,便瞧见了树下仰头看来的小娘子,脚下陡然一滑,摔了下去。
萧旖怜一时惊急,想也不想便张手去接他,被他径直扑倒,二人翻滚着摔在一处。
她方扶着他的胸膛抬起头,却又被掉落在后背的纸鸢一惊,促然埋头碰上了他的唇,四目相对,似曾相识。
心动未停,南风又添上一份燥热,酥麻不停歇地蔓延全身,苏言止扶紧细腰,将她牢牢锁在怀中,萧旖怜懵懵愣住,二人谁也未起身。
“小娘子……”
紫英掩面偷看,想起了王善真的叮嘱,于是轻步退出院外,边跑边笑地赶去报喜。
萧旖怜回神之际,匆忙从他怀中爬起,拍落一身的落叶,捡起纸鸢遮脸道:“苏少卿,下回可要站稳了。”
苏言止扶着摔伤的腿,踉踉跄跄站起身,隔着透光的纸鸢盯着她,弯眼笑道:“好……”
他推开她手中的纸鸢,面露痛色,左右晃动着,站不稳道:“声声,我摔伤了腿,这墙怕是翻不过去了,可否容我进屋歇会儿?”
萧旖怜连忙扶住他往屋内走,她将他扶至窗边的软榻上歇着,按着他的腿,问道:“可疼?可要请个医师来瞧瞧?”
“疼,”苏言止眼巴巴地望着她,不知从哪拿出了一瓶雪淤药,双手奉上道:“抹些伤药便好。”
萧旖怜点点头,掀开他的衣袍,将裤腿捋至伤口淤青处,又刮出一团药膏撇在他掌心,催促道:“抹吧。”
见他悬着手臂,一动不动,又捋起他的袖子查看,疑惑道:“手也摔伤了吗?瞧着没伤啊!”
“没,没伤,”苏言止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慌忙抹药,顺口问道:“声声如何得知柳音音是楚家外室女?”
萧旖怜无意遮掩,如实道:“柳玉儿所说,南儿先前告诉我柳玉儿与柳音音关系亲密,我欲查清米山下毒真相,便前去套话,不想她毫无隐瞒之意,将所知尽数告知于我。”
苏言止忽地醒悟一般,悔上心头,喃喃道:“是啊,该早些问柳娘子才对,她应是知晓不少事。”
他想了想,又问道:“齐二郎生辰那日,声声可有去赴宴。”
“他?”萧旖怜一想到他便气不顺,沉目瘪嘴道:“阿娘托我去送礼,我将东西丢进齐家,转悠一圈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