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见这话,苏开运却没显得多么开心,“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她语气平淡,眸孔平静。
她的表现太过镇定,这实在太过反常。
黎三枝眼睑微抬,洗耳恭听。
“最近请尽量不要跟我提今天同学聚会发生的事情,我害怕会失眠。”
尴尬局促的场面总是难以忘怀,苏开运的身体虽然已从那种环境和氛围离开,但低落的情绪和不堪的黑历史回忆这些抽象的东西却没法即刻被消除。
苏开运想如同鸵鸟那般进行逃避,但偏偏她越想逃避,大脑就越像是害怕她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遗忘似的任它在脑内重复高清慢速循环。痛苦且折磨。但无论怎样,苏开运现在都有些抵触听到和“同学聚会”“杨新迎”“吐槽”相关的事。
“好吧,那我暂时不说了。”
黎三枝并非读不懂气氛的人,当她仅仅只是开了个话头的时候,她就已经读出了苏开运的不对劲,当时当刻她就开始设想是否要改换话题了。
而现在苏开运既然已经这么要求了,黎三枝定然不会逆她的意,同学聚会的事情不聊就不聊吧。
“不过开运啊,你可以不用这么敏感的。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只要我不感觉到尴尬,尴尬的就是其他人。”
苏开运其实也知道这种经验论,但理论实践起来总归是有难度的。
至少现在的她还做不到坦然自若地面对尴尬。
由于跟着那批同学在密室玩到很晚,时间晚、身体累,黎三枝没多加逗留就离开了苏开运的房间。
她走的时候顺便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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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的小区比较安静。
而漆黑的房间内,温暖的黄白色床头灯暗了没多久就再次被拍亮了,深夜的风凛冽,透过留有缝隙的窗户溜进来。
苏开运仰躺在床上,害怕什么来什么,她真的睡不着了。
她一语成谶。
但她的失眠并不仅仅是由于那些尴尬,还因为踏出饭店后接听的电话。
看到来电人备注的时候,苏开运是不想接的。
凭她的直觉和揣测,对方极大概率不是来讲和的,也不太可能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说不定一接通对面就劈头盖脸给她一顿斥骂。
现在她的情绪已经很糟糕了,不需要谁再来堵上添堵。
但这是黎三枝离家后林友繁第一次主动联系她,时隔这么久,苏开运潜意识里害怕林友繁是遇见了什么紧急危险的事——不过这显然不该发生,这段时间正放寒假的苏开醒正住在家里,如果真发生了什么急切事,他早该打电话过来了。
可万一呢?
哪怕预想到的糟糕场面其实很不可能发生,但概率还是存在的,哪怕很低,就如小行星撞地球的概率那般低。
害怕的情绪最终还是战胜了想要拒接的冲动。
最终,苏开运还是选择了接听电话,害怕周遭太吵听不见语音内容,她边拿着手机走到比较安静的角落。
“过年不回家,我还以为你不会接电话了。得,现在看样子还认得我这个妈,还能接电话。”
这是通话那端劈头盖脸的第一句话,没有掩饰的愠怒和极冲的语气。
很明显,林友繁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紧急的事情。
苏开运接电话前揪紧的神经悄悄放松,但这种轻松很快就被另一种紧张焦虑取代,林友繁打电话过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毕竟林友繁的语气怎么听都不友善,甚至还带有些许讥讽。
不过唯一能让苏开运稍感安慰的,是林友繁的精气神听着很不错。
虽然负气离家,但不可以否认的是,苏开运仍然在意家里的每个人,她并非真的想和彼此断绝关系。
哪怕苏开运正因同学聚会发生的事情而不断地烦躁自责,情绪不佳;哪怕苏开运现在并没有很想和谁聊天说话的欲念,只想独处;哪怕她已经隐隐担忧接下来的谈话内容,林友繁大抵又会说些什么她不想做的事情。
但苏开运勉力保持着语气正常,她不想将同学聚会带出来的糟糕情绪宣泄到林友繁这里,她不想在情绪已经很低落的时候还要和林友繁吵架:“你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林友繁性格很直,说话也较少拐弯抹角,听见苏开运这么问,她也不藏着掖着,“你大姨的朋友家里有个和你差不多年龄的小伙子,单身,品相不差,和你同个学校毕业,但和你不同,他现在在一家五百强企业当运营经理,你明天回来——”
其实在林友繁说出“单身”那两个字的时候,苏开运就已经猜到了林友繁打这通电话的目的:让她相亲。
苏开运以往就不喜欢听这些,现在情绪烦躁郁闷更加不想听,所以没管林友繁话有没有说完,她直接按下了红色挂断键。
世界一刹那安静了。
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