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花鸡泥壳外包裹着的莲叶还热着,他若是加紧赶回去,说不定还没凉透。
凌书渐掂量着兜里的银钱,从容不迫地叫住了一个车夫。
晃晃悠悠到家时,正午已过。
家家炊烟,家家欢语。
凌书渐顺手探了探莲叶,感觉确实还没凉透,于是心满意足地叩了门。
他才发现,沉重的铜环叩上铁门声响其实不是那么难听,有些厚重的尾音是空灵,有种别样的悦耳。
没多久,门内就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却悠闲得很,仿佛是一路溜达一路看景而来。
凌书渐没等得及,已经使坏地抄起一块石头往铁门上涂划了。
幼时没少因为手欠挨打,没想到大了还改不掉。
那人终于溜达到了门边,没急着开门,先开了口:“谁啊?春分怎么还来拜访,你家喝不起春分酒了吗?”
凌书渐兜头听见这声骂,没忍住回骂了过去:“春分怎么还骂人,你家主子没教过你怎么谢客吗?”
门内沉默片刻,没想出该怎么回,于是干脆闭口哼了一声,再没理他。
包括也没给他开门。
糟。
方才一时口快,光想着该痛快骂出来,没想起这是他自家,现而今那人估计是走了,那他……
正门大抵是进不去了,那就只好翻墙。
他走到往常进出的墙根边,先心一横将叫花鸡丢了进去,随后按照往常的距离,借着一旁一颗歪脖子树就准备攀住墙沿,却在往上跃的一瞬发觉了不对劲。
这墙高度不对。
往常他都能恰好攀上墙沿,然而这次他感觉自己甚至又加了些力,还是没能碰到墙头。
凌书渐疑惑地摔了下来,恰好跌到了歪脖子树裸.露在外的树根上,硌得他险些就大叫出声。
他恨恨地看着高高墙头上修葺的碎瓦片想,怪不得凌亭不催他回去,原来在这设了防。
凌亭你玩阴的。
凌宅的墙本就不好翻,被凌亭这么一修,更难翻进去了。
凌书渐本想干脆不进了一走了之,然而又想到自己方才扔进去的等了两个时辰才拿上的叫花鸡,心有不甘,干脆问隔壁小店借了两张长椅。
这长椅有些年头,坐上去就十分不稳,何况是站上去,更罔论两张长椅堆叠。
凌书渐看着摇摇晃晃的长椅,咽了口唾沫。
这能上得去?
上去之前就得被摔死了吧?
他甚至觉得自己若此次能翻进凌宅,日后都能去那勾栏戏园里演杂耍了。
凌亭心思歹毒。
凌书渐一面腹诽着他爹,一面抱着命不足惜的心思,迅速踩了上去。
他一气呵成地攀上了墙沿,借着身上稀松二五眼的功夫,又迅速转了个身跳下墙头。
落地的时候脚掌有些麻有些疼,好在腿没折。
他一瘸一拐弯下腰捡那叫花鸡,没直起身,眼前就笼罩了一片阴影。
糟。
当场被逮了。
他抱起叫花鸡,讪讪地向面前那人赔了个笑就想溜。
凌亭脸色如常,似乎没有一点惊讶,大约是听那下人描述,早料到他会从这儿进家门,故早早来此蹲守。
真阴呐。
凌书渐才微微转了个身,就发觉凌亭眼神不对,颤巍巍地又转了回来套近乎:“爹,春分酒可吃了?”
凌亭并不言语。
凌书渐急了。
“我不是看你平日也不管我,家中没人搭理,我一个人待着没事做太无趣,这才寻思出去见见世面么。”
“见世面见到冷宅去了?”凌亭眼皮一耷拉,“还跟着月章阁一同参观了案发现场,带头办案了——你是有个几斤几两就出去莽,你还不知么?”
凌书渐哑然。
“先前怎么没见你管我。”凌书渐低声嘟囔一句,没敢叫他爹听见,又高声说,“就是出去四处溜达才碰上了,那么久我不也没出什么事。”
凌亭脸色沉了下来。
他按着凌书渐左肩,将儿子带进客房,自己先行坐下才正眼看向了凌书渐。
“你真当我不知?”凌亭眼睛本就不大,生气时又喜欢蹙眉眯眼,显得他双眼更只有绿豆般大小。以往凌书渐见了只会想到贼眉鼠眼然后嘎吱嘎吱笑,然而今日他嘴角只是抽了一抽,终还是没能露出什么表情。
他原地站着,手不自觉就顺着叫花鸡泥壳的裂纹开始抠那干透的泥巴:“就是给他们帮忙,更何况有干事护我,出不了事。”
“你知道冷宅这案有多严重吗?你若是卷进去,谈何出不出事,命都要没了!”凌亭语气忽然严厉,“这背后疑点多少你可知,牵扯的利益你又可知?你多大点伢子就出去管他们那破事,出力不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