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黎的视线久久粘在泛黄的纸张上,过了好半晌才回神。
脑中隐约闪过一抹思绪,极快,隐隐地有些让人抓不住。
她的眉眼深深,融融火光映照下,表情更是透露出一种平日里不多见的冷厉。
京都徐家贪污赃款,乃至出了人命。
待片刻后回过神来,便把这信照例扔进火中。
纸张落入炭火盆中,不过一两息便化为灰烬。
门外的侍卫陈奇得了吩咐,赶忙掀帘进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纪小姐。”
陈奇早年丧父,跟着收养他的老郎中一道讨生活,接连不断的雨天冲垮了房屋,郎中又已经早早去世,如今,他早已经是孤身一人。
他原先就在纪黎的院子里当差,干活利索,人也机灵,纪黎干脆派他做些不算紧要的搜查活计。
“叫些人,去上次的地方再好好搜搜,尤其是地板,墙面这些边边角角,都要仔细着点。”管漕运的王大人因监管不力被查,偏偏他的亲眷又这么恰好地逃亡塞外。
边塞距京都十分遥远,一路上设有好几处关卡,若是罪臣亲眷是很难在这个时间点抵达的。
且不说一路上所需的路引钱财,光是躲避追捕就要耗费不少的心思。
但偏偏…这几人还真的到了。
不仅到了,连消息甚至都十分隐蔽。
若不是纪黎一直派人盯着,怕是也不能这么快反应过来。
王大人…
前世,有这么一个人吗?
纪黎吩咐完事情,便不由自主地一直琢磨着。
翻阅完先前记录的细节后也未能找到有关这人的记载。
可…
她的视线微微凝固在纸张上某处,眼底的攻击性几乎要汇成实质。
片刻后,似是克制住,又撤回了目光。
云尔在一旁磨着墨,见此,似有所感,“小姐…咱们可要查查这个王大人?”
纪黎没第一时刻搭话,脑中隐约闪过另外一件事。
方才那抹一略而过的思绪,顷刻间便全然显露,被她牢牢抓住。
主管漕运的王大人,前世,他是结结实实上了谢允丞这条船,挣了从龙之功的。
世上的事情哪里会这么巧…?
转瞬间,纪黎便定了主意,“当然要查,但,我们也不能打草惊蛇。”
如今事情的发展和前世已经大不相同,她与谢允丞也已分道扬镳,过去的那些微末情意,很难再去束缚或是换去些什么。
他出身皇家,是特权阶级,崇安帝在储君一事上又态度暧昧。
若真是把这个疯子逼急了,做出点什么针对纪家的事情,只不过也就是张张口抬抬手的小事。
故而,若是能徐徐图之,或是借力打力才是最好不过。
纪黎:“让我们的人先等一等,若真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告诫他们,第一要紧的是守好自己的命。”
语调里显出几分不明显的疲倦,“若真有什么…我也不怪他们。”
云尔察觉到她话里的严肃,眸光微闪,“…是。”站在纪黎身后,目光中满是复杂与心疼。
纪黎的脸隐匿在昏昏沉沉的烛光下,呈现出一种玉质的清冷,清丽而雅致。
眸底情绪几经变换,最终归于平静。
白玉花觚里插着三两支刚刚折下来的梅花,满屋都是白梅花馥郁的香气。东南边一盏罗叠玫瑰椅,靠背卷云纹雕花,纪黎用完晚膳正倚靠着意态闲闲地看书。
有些烦闷的时候,一般都是这般找个由头放松放松。
晚些时候,徐则栩来找她。
除了纪黎回府,这还是久违的第一次私下相谈。
表哥似乎比先前所见更削瘦了点儿,脸色是一贯病态的苍白,越发显得唇色的红分外妖烧,像陷入绝境的天鹅,孤傲得即便死亡也无法带去他往日的清俊与得体。
厚重披风包裹下,隐约透着股不明显的药味。
纪黎不知怎的想到了先前见到他时的模样,只是轻轻咳嗽便好似把全身的力气耗尽了,眼角处都带着红意。
“表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那双褐色皂靴停至眼前,久久不曾有下一步的动作,无奈,纪黎只好搁下手上的游记,再度出声,“若是有关贪污案的事情,那还是请回吧。”
徐家是太子一党,而她,注定是与之敌对的。
若不是快至绝境,想必表哥不会来这一遭。
房中笼罩的平缓氛围彻底褪去,纪黎平淡地坐在那儿,浮了浮茶盏,两人之前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良久,徐则栩才出声,“我是来感谢表妹的。”宽大衣袍下,身子愈发单薄,甚至,有种萧瑟之感。
他依旧是淡淡的,眼角眉梢处却外露出几丝真心的意味,“表妹先前执意阻止我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