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云是与程予祝曾为同窗,但交集不多。那时的程予祝并未展现出什么才能,也极少说话。
后来有过几场规模不大的战役,沈惊阙请旨前往,皆是凯旋而归。
她第一次正式瞧见他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便是传闻中的云是?名字听上去奇怪又好听,云——是。”
他生性淡漠,不爱说话,喜欢看兵书。他也好奇传闻中的沈大将军有多厉害,便借着机会一同上了战场。
她拿起剑时给人的感觉与平时很不一样,眼里的光却一如往常。在交流中,他发现这位少女不仅仅武力高强,兵法战术也让他感慨。
云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一幕,那天夜里,她得胜而过,脸颊沾着血,却站在那里对着他笑。
明明染着血,眼神却那般清澈,并没有被杀戮搅得浑浊。
明明是那样矛盾的元素,在她的身上却一点也不突兀,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
打了胜仗,庆功宴上,她笑吟吟举着酒杯敬他。她喝得很醉,到最后在疆场的月下与他勾肩搭背,说了许多故事。
他一直在安安静静地听。
——后来,云是请旨成了沈惊阙的军师。陪她出生入死,忠诚伴她左右。
所有人都在诧异,天才少年明明可以在朝中步步高升,却在大家都想不到的情况下,这位淡漠的少年理所当然地请旨做了军师。
大家都在唏嘘。
只有云是心里明白,他赚翻了。
在后来的征战中,他愈发坚定,看着沈惊阙一步一步成长,看她强大而明朗。
她的笑容从未改变。
只是……
他又叹了一口气,眉头皱了起来。沈惊阙依旧静静躺着,若是不出意外,她不会再遇到危险。
——那真的是她需要的吗?
云是思绪渐远,又回到了昨日前与程予祝的对话。
他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将本子交到他的手上,道:“我不知能安全保身到何时,若遇不测,将此物交给她。以及……切莫让她冲动上脑,将自己置身于危难中。若我遇难,别来救。”
他这样的人,连自己遭遇不测都能算出来么?那为何不提前避开?
聪明人讲话不需要说很多,云是并没有多问,只是默默接下了本子。
程予祝转身离开时,轻笑着说了一句话。
“好羡慕你。”
他的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了。云是再抬头时,眼前空荡荡,早已没了人影。
云是没有想到,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再听闻“程予祝”这三个字时已是他被绑走的消息。
他最后留下的,只是一句微不可闻的“好羡慕你”。
沈惊阙睁开眼时,最先看见的是沈战放大的脸。他看上去很焦虑的模样,视线紧紧黏在她脸上。
见她转醒,沈战松了一口气:“姐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惊阙坐起身,揉了揉脑袋:“头有些晕……”
她的动作突然顿住,猛地看向沈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程予祝……”
“姐姐冷静些,云是一喊我我就马上来了,姐姐也才睡了小几个时辰,天都还未黑呢。”沈战连忙安抚她。
“云是?”沈惊阙眉头皱起。
“嗯。”
一旁有人应了声,沈惊阙警觉回头。云是一身白袍,正站在角落看着她。
“云是?!”
她这次的语气带了些震惊。
云是又应:“嗯。”
“怎么回事?”她紧绷的身子却放松了下来,虽然知晓先前是云是动了手脚,但她从未怀疑过云是的忠诚,也知晓云是不会害她。
云是道:“怕将军冲动,陷入险境之中。”
沈惊阙沉默片刻,低声问:“你的意思,还是兄长的意思?”
“我们都不希望将军遭遇危险。”云是答得含糊,“……将军若是要动手,需得抓紧时间了。”
看来是兄长的意思了,云是应当是瞒着兄长让自己偷偷醒过来的。
沈惊阙了然,先前在马车上看了图纸,就是不知兄长给的是真是假。她马上同云是核实了一下,云是点了点头,又将自己所查到的资料交给她。
“事不宜迟,今夜动身。”沈惊阙打定主意,站起身来。忽而感觉头一阵晕眩,沈战立刻将她扶住。
“还有些影响,再过些时辰便无大碍了。”云是又是一阵沉默,道,“那里有内应,将军尽量避战,莫要起正面冲突。若避无可避,以保身为上。”
“好。”沈惊阙应下,
他走到门口,又顿了顿,转过身来:“将军,此去凶险异常。”
“我明白,所以拜托你了云是。若我没能回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