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边等,垂着头,凝望水面上的倒影。
她的喜怒哀乐通常来去如风,此刻已平静下来,没再去想方才与梁铮的接触。
没等太久,梁铮就走了过来。
他用手背挑起衣物,穿过绳下,在她不远处站定:“有事?”
李含章点点头,举起手中的猪鬃刷:“本宫命你给青骓刷毛。”
梁铮无奈:“半天一个花样?”
刚才还在叫他写字,现在又要喊他刷马。
小脑袋瓜里装了这么多东西,差使起人来倒是一样的不客气。
“不行吗?”李含章理直气壮,“青骓都好脏了。”
梁铮瞟了青骓一眼,瞧见马腿处染上的泥点,不以为然地抬了抬眉毛。
多寻常的事。至少还看得出是白马。
在塞北,每逢落雨,别说沾染泥水,白的都能变成黑的。
他走到青骓边,轻拍了拍马臀:“这还脏?”
“当然。”李含章不依不饶,“你得将它刷得又白又亮才行。”
就像是状元游街时骑的马那样。
她认真地接道:“本宫还想等开春时,给它戴牡丹花。”
梁铮皱眉:“它是雄……”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李含章湿漉漉的眼眸颤了颤。
好像随时都可能流露出可怜的失望。
梁铮:……
他把没出口的字眼咽了回去。
李含章的手臂还伸在那儿,好像他不接,她就会一直举着。
梁铮无可奈何,取过猪鬃刷,随意抛接两下,稳稳地握在手中。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向晾晒着的衣物抬动下颌:“你到后头去。”
李含章一愣:“为何?”
不就给马刷个毛吗?
怎么还神神秘秘,要她到后面躲着。
梁铮没解释,将青骓带到池边,往水里捞了一把,像是在试水温。
低低的催促夹在清凌凌的水波里:“赶紧。”
李含章蹙起黛眉。
梁铮不让她干的事,她偏要干。
她扎在原地,气哼哼地逆反道:“就不!”
梁铮没回头,甩脱指尖上残存的水珠:“那你别后悔。”
还没等李含章反应,他就伸出手,去解罩在身上的玄英袄衫。
李含章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她慌乱地转过身,钻进后头帘帐般的衣物之中。
“你流氓!”她羞愤地骂了一句。
刷马就刷马,脱什么衣服!
不知廉耻的混账!
梁铮啧了一声:“不然由着它抖我一身水?”
他就知道李含章要骂他。
跟上回在院儿里赤膊练枪的时候一模一样。
可军营里历来如此,没那么多讲究。
况且,他已经提前警告过她了,是她自己不肯。
李含章自知讲不过梁铮,面红耳赤地闭了嘴。
她站在衣物之后,双手绞紧衣角,将绵布拧得皱皱巴巴。
一件粗布衫挡在身前。
飘荡着干涩的白,像是被水浣得脱了色。
梁铮与她,唯有一布之隔。
衣物的窸窣声仿佛蚂蚁,蛰着李含章的耳朵。
一团黑袄突然越过布衫、飞了过来。
李含章下意识伸手去接,待那物件落在怀里,才发现是梁铮上身的衣物。
指尖所及之处尚有余温。
她像被烫着,窄肩猛地一缩,险些将它丢到一边。
梁铮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帮我拿着。”
本宫是你的婢女吗,你竟敢使唤本宫?
李含章想这样骂,可讲不出来。
她只好无所适从地抱着那团衣物,双颊洇开桃泽。
周遭十分宁静,除了她的心跳,只有水声与刷毛声。
她低头,盯着地面看,瞧见梁铮一双靴。
水珠如雨,在他足跟周遭洒落。
心跳声仍在喧嚣,却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李含章。”梁铮冷不丁出声。
李含章受惊,片刻后才回:“嗯?”
应答的鼻音迷茫又柔和。
不像孔雀的时候,她就像只甜软懵懂的小兔。
“稍后我要去西市。”梁铮仍刷着马,一丝不苟,“不在府中。”
西市——张家楼也在西市。
李含章像被这地名喊醒了,想到张家楼的吃食,一点馋意又漫上来,不由拢了拢托着衣物的臂。
“那你顺路去趟张家楼。”她认真道,“买些萝卜糕回来。”
梁铮手一顿:“你吃不腻?”
怎么又是萝卜糕。
李含章不解:“为何会吃腻?”
别说吃腻了,这种紧俏的招牌菜,能买到都是运气好。
她想到梁铮先前带回来的那盒,不由奇道:“你上回是怎样买到的?”
“掌柜送的。”梁铮如实交代。
虽然魏子真是个赘婿,但半个掌柜也是掌柜。
李含章双眸一亮,欣喜道:“你还认识张家楼的掌柜?”
“嗯。”梁铮淡声,“是我朋友。”
李含章闻言,简直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