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向暮色深处,良久才轻声道:“以后别再提这个人了,可以吗?”洛飞望着雪艳愁,从她的脸上读出了寥寥的落寞,也读出了决绝的冰冷,终于点了点头。
之后陆游每到休沐,就会坐船到西湖上寻那艘不系不划的画舫船,然后上船去和洛飞痛饮一天,聊到痛快,才醉醺醺地回家去吃晚饭。
接下来的半年间,赵鹤卿和相随也没有再让金老六来找雪艳愁,雪艳愁也乐得无人打扰,整日里在西湖上漂荡,练练功看看书发发呆,就这样很快又到了季秋。
一日陆游又来找洛飞喝酒,两人还不到半日就喝得醉醺醺的,说着醉话,不知怎么就又骂到了秦桧。
陆游愤愤道:“秦桧这个奸相,为一己私欲,陷害忠良,打击异己。要不是他,我就不会名落孙山,到如今报国无门了。一想到他,我就恨得牙痒痒。”
洛飞也恨恨道:“秦桧这个奸臣坏事干尽,人人得而诛之。他为了向金国摇尾乞怜,给尽忠报国的岳少保编造罪名,无耻构陷,残忍杀害在风波亭,还牵连到其子和张宪,这等千古奇冤,人神共愤。要不是秦桧已死,我来到临安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取下他项上的人头。”
陆游沉默了片刻,慢悠悠道:“你说的没错,秦桧的确是栽赃陷害岳少保的罪魁祸首,但他也只是一把剑而已。真正想让岳少保死的人,躲在他的背后呢。”
洛飞闻言一凛,酒都醒了大半,凑上身去,眯着眼睛,轻声问道:“那背后用剑的人,究竟是谁?”
陆游也凑上去,附在洛飞耳边轻声说道:“还能有谁?能用秦桧当剑的人,自然只有当今官家。”
洛飞坐回去,不解道:“皇帝?他应该是被秦桧蒙蔽的吧。”
陆游叹口气道:“蒙蔽?咱们这个官家能在靖康之变如此乱局之中保下命来,还能重新恢复我大宋王朝,靠的可不仅仅是天命。他当年胆敢独入金营,后又在应天复国,稳定时局,知人善用,抵抗金军,不能不说他还是有一点胆识和智慧的。但他也任用奸臣,怯懦畏战,为了一己私欲,还妄杀忠臣,屈辱求和,放弃国土,偏安江南。这些都是他自己的宸衷独断,并不是被秦桧所蒙蔽。”
洛飞神情迷乱,半晌问道:“那……岳少保是皇帝让秦桧杀的?”
陆游痛心疾首道:“正是!当时金兀术年事已高,但岳少保尚年富力强。金兀术一定是担心自己死后无人能克制岳少保,所以以除掉岳少保作为议和的条件。秦桧在查不出岳少保谋反证据的情况下,只好污以临军征讨稽期和指斥乘舆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岳云和张宪则定罪为传报朝廷机密事,追一官并罚金而已。但官家却下令将岳少保赐死,张宪和岳云一并依军法施行,令杨存中监斩,还差兵将防护,以防岳家军兵变。咱们这个官家,可不是个昏君,实乃奸君!”
洛飞大震,呆了片刻,问道:“岳少保满门忠烈,保家卫国,为何金人让他杀他就杀了?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陆游愤愤道:“为了和金人议和是一个方面,官家自己也根本不愿意北伐,他只是想以军事优势向金国显示实力,利于求和而已,根本没有收回北方的打算。可金兀术毁约南侵后,岳少保抗诏北伐,进军之速,建功之大,拓地之远,都大大超出了官家求和的预期,所以才会发出十二道诏书召回。岳少保……是触犯到官家的逆鳞了。”
洛飞皱眉问道:“我还是不明白皇帝的逆鳞到底是什么?难道一雪前耻,收复江山,就是他的逆鳞?”
陆游讳莫如深道:“你想想,当时徽宗和钦宗还在金人手上,要是真的直捣黄龙,救回二圣,官家……还能当官家吗?”
洛飞这才明白过来,怒火中烧,声音颤抖地问道:“你是说皇帝是为了自己的皇位,不惜裂土求和,妄杀忠臣?”
陆游叹口气道:“岳少保的忠,他清楚得很。只是,岳少保的忠是给大宋朝廷的,而不是给他一个人的。岳少保还屡次直言上谏,违背君意,这样的忠臣,对他来说,留着无用。杀掉岳少保后,带着官家照函的宋使,立刻就前往金国迎接皇太后回銮去了,中间没有丝毫拖沓。如此紧凑的安排,必是和金国有所交易,以岳少保之死换皇太后之返啊!”
洛飞终于恍然大悟,神色变得越来越愤怒,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喘着粗气。陆游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何如此气愤不已。这个意外得知的真相让洛飞如闻霹雳,想到祖父为了这个国家,抵抗外敌,半生戎马,居然被这对奸君奸臣为了一己私欲,与虎谋皮,合谋害死,还搭上了自己父亲的性命和全家十数年的自由。岳家满门的血泪艰辛,原来竟是拜一直效忠的君王所赐。整个国家的利益被放在君王个人的利益之下,臣子的身家性命被君王当做筹码用来跟敌人交易,如此一场君臣,忠诚还有何意义?牺牲还有何意义?思及此,洛飞不禁悲从中来,冲天的愤怒一下子被无边的悲伤所湮灭,无奈伤感化作泪水,从眼眶中连绵不绝地淌下来。他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陆游一脸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