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没有到自己宫里来过了,以往爹爹和哥哥三不五时便会差人往宫里送些东西,而上次听到他们的消息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后来就是突如其来的软禁,突如其来的禁卫军将她身边的亲信押走,突如其来的加派人手日夜守在她身前。再后来……就是安晃亲自登门,告诉她煜王逼宫孟家谋反,告诉她哥哥命毙宫门爹爹被捕关外,告诉她自己恨不能此生不复与她相见,却又在最后关头念她半生可怜,留了她一条薄命在深宫里……
就是因为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孟小鱼甚至都不知道该去问谁、怪谁、恨谁。她应该是要恨他的吧,毕竟是他一举让整个孟家覆灭。孟小鱼望着安晃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不管是在回忆里还是当下此刻,孟小鱼都能感受到他骨子里那种天然的向外的善意。
或许有过提防,但没有过伤害;或许不曾交心,但从来以礼相待;即便自己当年嫉妒得发了疯,把他的表妹推进了湖里,他也愿意给自己一次机会,没有对外宣扬,维护了自己作为正妻那点可笑的脸面。
我应该恨他的呀……孟小鱼一阵鼻酸,心口绞痛。若自己不恨他,岂不是证明孟家当真是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在她记忆里,父亲和兄长明明是忠君爱国的好人,尤其是父亲,奉献了自己所有的青春年华在战场上,半辈子都在为大魏上阵杀敌,连他当年晋升的理由都是多次大败高车有功。而那些宫人竟然还偷偷议论说他是高车的奸细,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难道……孟小鱼心中一动,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个皇位?五皇子煜王安辉是姑姑孟玉所生,是父亲的亲外甥,难道真的是因为父亲有助他夺嫡之心,所以才掀起叛乱举兵逼宫吗?
如果是这样,那说不定她真的能逆转这局势,因为现在姑姑还没有入宫!孟小鱼清楚地记得姑姑是在自己十一岁那年随同父亲参加皇家秋季围猎时被元隆帝看中招入后宫的。那么只要姑姑不被元隆帝看上,不被纳入后宫,不生下煜王,这皇位自然而然还是安晃的,哪会有什么夺嫡之乱!
想到这里,孟小鱼的心脏不由怦怦狂跳,仿佛找到了打结的线头一般,兴奋之情简直要冲破胸口,不知不觉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只是还没等她兴奋多久——“哎呦!”她就一头撞上了那人挺直的背上。
孟小鱼捂着额头正欲道歉,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安晃主动停下了脚步,此时正笔直而立,怔怔看向远处,满眼皆是毫不掩饰的难以置信。
“怎么了?”孟小鱼顺着他的目光寻找着看去。
不远处应该就是他刚才说过的旧林场,只见那是个四面险坡的山坳,目测方圆过千亩,齐头高的林木密密矗立,隐隐可见阵阵黑气翻涌其中,也不知是瘴还是雾。忽然,孟小鱼一惊,她分明看见那林间闪过了一点星火。她揉了揉眼睛,仔细又看,不由惊呼出声:“那里有人!”
只见那火光迅速隐没在黑暗中,好一会儿才又在相距不远的树木稀疏处若隐若现。看起来好像是有一列人举着火把在林场里穿行。
“公子,你不是说这林场荒废已久了吗?看起来还有护林人在巡夜呢。”
“这里确实已经荒废数年,每年只有立秋前后防火营会派人来巡视一次以防山火。”安晃眉头紧锁,迅速跳上崖边一块巨石,虚着眼仔细辨认。不过都不用他看得多仔细,这时连孟小鱼都能清楚地看见,顺着那队人前行的方向看过去,一片营地赫然出现在不远处。
由于相距实在太远,只能隐隐看见至少不下十座营房,里面的人显然有意在隐藏自己的痕迹,那么大一块地方只漏出了三两点萤虫般的火光。
孟小鱼愣愣道:“难道今年的防火巡视提前了?”
“不可能。”
“你怎知不可能?”
“防火巡视只在白天,每次至多十人。但那里,至少上百人。而且……”安晃咬紧了后槽牙,“防火营隶属卫府之下。”
他的话戛然而止,孟小鱼却听懂了。防火营隶属卫府,而卫府又隶属中护军,现如今的中护军统领还不是哥哥孟绪,而是名叫窦冰。孟小鱼看向安晃——不就是他生母窦贵妃的亲弟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