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鲟——我是个疯子】
我的精神为我的人生包裹上厚厚的一层保护壳。
我的白天极短,只有十分钟,余下的时间都如同在梦游。
我在梦里每天都能看见天空中有海,陆地上有恐龙,夜晚的白杨树枝桠上悬挂着太阳。我梦里肖木匠的形象如同被撕碎的相片,任凭我如何拼凑都无法还原。
最近我觉得自己又能靠近肖木匠一点点了,我每天都在梦中拎着晚餐去肖木匠家送饭,我的弟弟孔由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成为了肖木匠的学徒,我们三个人总是在肖木匠的工作间里一起吃饭。
我时常趴在肖木匠家的窗台上看外面的天空,梦境中房檐上的燕子、电线上的飞鸟都如现实世界一般鲜活。偶尔我看累了风景一回头就能看见肖木匠在认真地教孔由干活。
我的梦境在弥补我和肖木匠在现实世界中的遗憾。
我在现实世界中是在十九岁那年爱上肖木匠的,那年暑假父亲领我去肖木匠家订做梳妆台,我见肖木匠家门前的小狗很可爱,便蹲在地上拿零食逗弄它,谁知那小狗竟趁我不备死命咬了我一口。
我当即疼得瘫倒在门口,肖木匠见我受了伤立马放下手中的木料抱起我就跑,第一时间把我送到镇上的防疫站,我得以顺利地打上了狂犬疫苗。
肖木匠每天傍晚都带着妈妈做的菜来家里看我,我最喜欢吃他妈妈做的油炸小酥鱼,外表金黄酥脆,内里白嫩鲜香,只是刺多了些,吃的时候要格外小心。每次我夹起小酥鱼的时候肖木匠都会细心地在一旁提醒我要留心。
我们时常一边吃饭一边谈天说地,肖木匠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可他对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独特见解,我们在一起谈论书籍、谈论时事,谈论梦想与未来,我每天都刻意将饭吃得很慢以此来拉长我们交谈的时间,每天他都是恋恋不舍的离开。
待到我的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肖木匠开始陷入焦虑,他再也找不到合理的借口和我见面,我们几乎同一个时间意识到,我们可能是互相喜欢上彼此了,那是如同春日小草破土而生般自然而然发生的爱情。
既然彼此喜欢当然要相爱,我和肖木匠轰轰烈烈地谈起了恋爱,我们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一起沿着马路骑脚踏车,一起在草地上放风筝,我们一起做所有情侣应该做的浪漫事,
短短一个暑假,我们的身影遍布了这个不大的小镇。
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是我二叔孔大庆,我二叔说孔鲟这丫头长的还不赖,等未来大学毕业了一定要在陆城找个好的人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鲟儿咋也不能嫁给这个一辈子没大出息的木匠,眼看着是个赔本买卖。
我父母本来对我和肖木匠在一起没什么意见,可二叔这么一说,我父母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我弟弟孔由也劝我凡事眼光要放长远,他说如果我未来要是嫁给肖木匠,他家肯定拿不出多少礼金给我带回娘家,我要是这么随意的就嫁了,只怕最后苦的是他。
二叔、父母、孔由一起劝我做人不能太自私,仿若我和肖木匠在一起令家里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我接受的是新时代的教育,承受的是旧时代的束缚,这种滔天的屈辱我如何能忍?
父母严禁我出门,每当肖木匠徘徊在院门口,我父亲便会操起孔由的红缨枪硬生生把他撵走,我们明明共处一城却如同分隔两地。幸而暑假马上结束,九月初学校开学,父母只好解除禁令放我回陆城上大学。
肖木匠为了争取和我在一起放弃了木工这项家传的手艺,只身前往陆城闯荡。他一无学历,二无积蓄,只找到个在超市当搬运员的工作,每个月薪水两千多,肖木匠每个月自己只留两百,余下的一千八百块尽数交给我。
那时正在上大二的我像个小小的家庭主妇一样操持起了我们的小家。我每月拿出五百块在离学校步行十五分钟的巷子里租了间平房。每天放学铃声一响,我便急不可耐地飞奔回家。肖木匠每天都哼着小曲儿乐滋滋的下班,他在回家沿途会捡别人扔掉的废弃木料,几块藏污纳垢的破木头经他一番敲敲打打眨眼变身成为实用又耐看的家具。
我们在二手市场买了电视,买了冰箱,买了风扇……,每周一晚上我们去离家不远的夜市手牵着手闲逛,吃路边摊,玩套圈,射气球,捞小鱼。每周二晚上肖木匠骑着脚踏车带我穿越五条街道去看特价电影,每周六下午我们一起去城郊的草地上野餐、放风筝,每周末一起到跳蚤市场淘书,淘音响,淘唱片,淘怀表,淘摆件,淘各种价格低廉的新奇小玩意儿。我们物质上虽穷,可是精神上很快乐……可我们的快乐并不长久,打破幸福局面的那个人依旧是二叔。
那天二叔来陆城开完会后到学校找我,我同寝室的女生给了二叔的新家的住址,二叔赶过去时发现我与肖木匠已经同居的事实顿时火冒三丈,他气急败坏地把公文包夹在腋下,双手颤抖着掏出手机给我的父母打电话,痛心疾首地讲述我在路程的光辉事迹。
我那对一向没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