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娣盯着这几个字,愣了下,过一会儿,慢慢笑出来声来,手撑着墙,另一手抚着耳廓漫不经心地揉捏。
“哎,你跟我妈太像了…说话都一个调调儿。”
她笑了片刻,慢慢止下。
圈着手放在唇前,轻咳了两下,眉眼瞬间板起,一本正经,端着腔调模仿起了她母上大人,陈大梅女士的讲话模式。
“何娣,晚上不许出门,何娣,不准喝冰水,何娣,说话不能带脏字儿。不许,不准,闭嘴,别动…”
她说了一连串儿的词出来,却找不到一个词一句话来形容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眸光自眼尾处细丝一样抬起来凝着他。眉尾扬起:“额…你懂吧?就带点那种意思。那种…”
不仅想不到,硬编都词穷,她捏着下巴卡住半天,哼哼呃呃老久也没把话接上。
陈戈峰平静低头打了几个字。举到她面前。
何娣握着下巴上瞄上一眼,忽然恍然大悟般:“哦哦,对,就是命令感。”
“我妈就这样,说话就带这感觉,跟司令官儿一样,屁大点事儿都要说,控制欲又强,干什么都得照她的来。”
“你要是我朋友,喊我闭嘴…”
她在心里呲牙,嘀咕:看我不说他丫个五百句的爽一爽。
她这表情实在有点耐人寻味。陈戈峰看了会,抬眉,打字。
——怎么样。
何娣眯眼笑,摆手:“没啥,喊我闭嘴我就闭了,沉默是金嘛。”
她说完,食指拇指捏在一起,从左边嘴角往右边一线拉过去,像拉拉链一样把自己的嘴封上。
生动形象,跟哑剧表演似的。
刚拉过去,她估计想到点什么重要事,眼睛微圆,又从右边拉回了左边,开口说话:“兄dei~我叫何娣,何必的何,娣是女字旁,然后再一个弟弟的弟字。”
“还没问,你叫啥?”
仿佛一个话筒传递过来,漠然看戏的人瞬然就变成了戏中人。
他停了下。
捏着手机,慢慢敲字。
前几回,她没注意。这次是她提的问题,知道他需要打字回复。
她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他敲键盘的拇指和握手机身的四指上。
何娣从不研究美甲与护肤,不太懂什么指甲盖形状,五指比例这类的。
所以,这双手在映入眼底时,几个简单的印象就直挺挺地在她大脑里瞬间生成。
咦~好瘦都是骨头
咦~白得跟死人一样。
哦哟~手指头好长,手好大。
陈戈峰打好字,晃不经意看到她直直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他也跟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然而什么也没有。
就只是他自己的手而已。
目光收回,他举起手机,放到她脸前。
她一字一顿地念出来:“陈,戈,峰。”
语速挺慢,像在和这个陌生的名字打招呼。
一字一字,到最后一个字结尾,仿若他们就此相识。
—
时间倒流一分钟。
大脸接过电话,背过身子:“你他妈在哪儿呢?”
张四:“刚刚手机掉下水道里去了。我现在在医院大门口,那火炬边上坐着。”
出人意料患有洁癖病的大脸脑中浮现出一个浮沉在彩虹里的手机,很喔心…
大脸有点嫌弃地试探道:“那你现在这手机…”
张四愤然:“屁的,那下水道是干的,我找便利店大妈借了个火钳子夹起来的。”
何子坐在一旁左手揉右手手腕,细声道:“夹得我手都要抽筋了…”
大脸:“行吧,那合同是你签,不是你姐了?”
张四一怔:“什么我姐?我姐知道合同?”
大脸疑惑:“哈?你姐就在这儿呢,刚刚喊我们几个出来偏门这…不是签合同啊?”
张四抹脸,他心说:应该不是,她不知道赔款合同的事,她应该就是单纯想把你们揍一顿。
张四滞了下,解释:“哎…不是,她不知道合同的事,她应该就是想跟你们叙叙旧。”
大脸:“……”放屁吧你。
张四:“你们直接过来吧。走之前打个字跟我姐说,说你们是来医院散步遛弯的,不是来找她的就得。”
大脸:“………”
大脸:“行吧,我马上过去。”
事都讲完,他准备挂电话的,猛不丁瞅到正笑着跟某个帅哥讲话的何娣,和那位帅哥裤脚下淡银色的假肢。
他刚没注意,这阵才看见,那男的是个断了腿的。
他瞅着瞅着,一脸的横肉跟着笑声缓缓颤动起来,一抖一抖,褶子也一圈圈漾开,冒着油腻腻的阴气。
大脸:“没成想,你姐那种类型还有男朋友,瘸子配聋子,绝配啊。”
张四拧眉:“哈?什么男朋友,什么瘸子?喂?……滴滴…”
电话已被挂断。
—
大脸也是懒得抽筋,懒得打字解释,他从小偏门晃晃悠悠路过去,冲着何娣的背影和瘸子的正脸丢了几句话:“哥们,跟她说,我们几个就是来医院遛弯散步的。没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