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伞拾起,撑开一看,洞口不算太大,还能遮住雨。
他将伞朝冯允抒倾过,有雨水顺着额发落至他的眼睫,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给如玉面庞上平添一份刚韧。
冯允抒盯了盯他的眼睛,问道:“你为何会在翎平郡?那人是冲你来的。”
第二句话并不是疑问,自他们成婚那日起她就知晓了,方知壑似乎不像表面那般高枕无忧,运筹帷幄。
想要他命的人不少。
方知壑把伞柄移过去,示意她接,“你的功夫进步了不少。”
冯允抒伸手接伞,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世子殿下,原来救了你一命也只能换一句你微不足道的夸赞么?”
她同这位临文侯世子方知壑并不陌生,方知壑年少成名,是士族大夫口中最聪慧颖异之人。有一人对峙朝堂百官的气魄,也曾领军击溃夷师,文武皆上乘,更师从道法高人,不少江湖志怪秘闻中也有他的传说。
大宣近年来甚是不太平,妖孽横行,鬼神出没,江湖中的术士身价都高了许多,更不论这位才华横溢的宗室子弟,自是备受瞩目。
冯允抒也曾对他欣赏仰慕,在觥筹交错间也同其他世家子弟一齐敬他一句“慎与公子”。
慎与是他的字。
可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恭维称颂,平淡如水的眼眸底下深藏的东西,冯允抒知道,是目中无人。
若不是她的丞相父亲不懂藏拙,锋头过厉,她成长的势头又太猛,一朝冲撞了太尉府,被御史大夫参了一本。圣上表面无怪罪之意,实际行掣肘之事下令赐婚,或许她根本不会同他有交集。
“我很少夸人,”方知壑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冯允抒的话,“所以应当不算微不足道。”
他退出伞下,沉思后觉得方才就算是冯允抒不替他迎箭,他也不会束手无策。
但走时还是留下一句:“恩情我记下了,来日定当回报。”
冯允抒望着他的背影,再盯了盯不断漏雨的伞,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
想一怒之下将伞扔出去,思索片刻,觉得有终究比没有好。于是提着裙摆又小心地在石板路上磨蹭起来。
无妨,他们早已约定,天高海阔各自飞,互不打搅,待时机成熟,一拍两散即可。
终有一天她能有所建树,成为一名女官,匡扶天下。
分走,他身上的光辉。
回到房中,冯允抒将湿衣褪下,又将衣衫上的香囊取下来握在手中,垂眸喃道:“你会在哪呢……”
*
次日一早,春和景明,丝线般的阳光透过窗扇,照在墙壁上,显得整个屋子暖融融的,仿佛昨夜的暴雨并未来过。
冯允抒起身后便觉得有些头晕,想到昨夜见到方知壑时的场景,心下一沉,颇有些不满,虽然弓箭没射中她,但还是害得她淋雨受了凉。
她清咳两声,便从书桌上的瓶瓶罐罐中捡了一瓶出来,往手心倒了两颗黑色药丸,眉头都不皱一下就送入了口中,也并未用水送服。
吃完药,她梳洗片刻,便出了房门。
房门外守着的丫鬟见她出来,忙问:“女先生要出门么?小姐吩咐过,有什么需要您就说。”
冯允抒摇摇头,问她:“郡守呢?”
丫鬟回:“在前厅接待贵客。”
“你可曾听说贵客是何身份?”
“貌似……奴婢听老爷叫他世子殿下。”
她昨夜便已猜到吴秋口中的贵人,应当就是方知壑。
冯允抒应了声,随后便去了吴秋的院子。
吴秋见冯允抒过来很是惊喜,待看清她的脸后,清丽的面容一下垮了:“允抒姐姐,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昨日刺客的事我听我爹说了,已经在查了,你可有受伤?
“你昨日不是说有要事在身么?已经处理好了?”
见她猛地问了好几个问题,冯允抒失笑,咳了一声才说:“没受伤,只是染了风寒,已吃了药。事情也办好了。我来是想问问你,郡守那边可有需要我的地方?”
吴秋听她说已吃了药便也不再担心,边给她倒了热茶边说:“允抒姐姐,你便是猜也能猜到。刘二宫里那位贵妃表姐听说他暴毙翎平,对着圣上一哭二闹三上吊,圣上没办法,就派人来查嘛。不过看样子,圣上倒是很重视此事,来的是临安侯家的公子,方世子。
“但我爹说刘二死得蹊跷,圣上应是怕妖孽作祟,说是方世子见多识广,便差他来查案。”吴秋压低了声音。
冯允抒一口喝了半杯茶,觉得喉中舒缓了些。便才道:“刘二公子的案子不是早结了吗?圣上此举,倒是寒了郡守府的心。”
“就是!那贱人无恶不作,我觉得他死了倒还是好事一桩呢,就算是妖怪,我也得好好感谢那位为民除害的英雄。”吴秋愤恨道。
冯允抒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