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雷过后,带来的是满天大雨,没有一处停歇,连月也不曾瞧见。
龙床上的男人猛然惊醒,深邃的眸中一时不曾聚焦。
孟煜抬手放在自己额头,似乎还未曾缓过来那梦中的场景。
那是楼萧宁离开的最后一晚。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她会知晓真相,一个从头到尾的棋局。
似兰被夺国的半年前,他曾受一约,见一人。
乌兰雅是个气势强盛的女子,那张相似的面庞不自觉叫人联想到曾经那个人,她开出的条件无法拒绝,他也不会拒绝。
似兰被灭是一场早已被知晓却不曾反抗的局。
乌兰雅很久便知晓这件事,但她没有动作。
她想利用这件事给自己的女儿施压,她想要的是一个真正为子民做选择的皇帝,而不是一个听命于她的傀儡。
孟煜曾一度纠结,不知自己该不该答应,可最后他还是答应了。
不光是因为想要那个人,他也想到母妃的真相。
只帮助楼萧宁复国,他也能得到那个位置,得到真相。
梦中的玉兰花香愈来愈远,那个温暖的怀抱也不在,连同总爱逗他笑的长姐也与死时重合。
她才那般小,她承担起来姐姐的责任,却忘了自己也不过是十岁的小姑娘。
他的阿姐用命唤醒了那个男人的愧疚,到最后他踩着阿姐的血肉被呵护长大。
喉间哽咽,二十多岁的男人黑发垂下,若隐若现的胸膛是古铜色,再不似从前那个少年。
那晚的质问拉开了一直以来隐藏在他们中间的矛盾,可以互相将后背教给对方,但绝不可能面对面并肩。
因为没有信任,微薄的信任来自于自身,可自身的情绪永远大不过所承担的责任。
“这一场骗局,你也参与其中,对吗?”她只开口轻声问,眼中的情绪太复杂,他看不懂。
沉默不语便是最好的回答。
他该如何去说,说自己从一开始便知晓她是谁,说自己与她最憎恶的人做了交易,更告诉她,她是棋子,是掌棋人。
思绪收回,王胜的声音在外响起。
“陛下,皇后娘娘过来了,便在门口候着呢。”
一听这声音他似乎都能瞧见王胜谄媚的面孔。
眉心不自觉皱起,俊美的面庞满是不耐烦,可到最后依旧恢复成那副冷冷的模样。
时阳城中夺嫡,他学的是孟修的温润,可在她走后,他又把自己活成了从前她的模样。
也许不是,也许是,谁也说不清楚。
甚至连那点掩盖在心中的爱意,他曾拼命想找回,可另一道声音响起,隔绝了想法。
到最后便只能如此自暴自弃,便当从未曾有过那一场风月,醒来后他依旧是息宁的帝,而她也依旧是似兰的王。
........
王胜等了半晌,屋内依旧没传来声音,他看向身旁锦衣华服,面色温柔的常挽,略有些尴尬。
“这.....想来陛下应该歇息了,不若娘娘明个儿再来?”
常挽面色未变,依旧噙着一抹淡笑,眼中没有失落也没有对心上人的爱慕,如古井般深沉。
良久,她跟着开口。
“那我便先回去了,公公记得好生劝劝陛下,这选秀不可耽误,开枝散叶也同样重要。”
大度,这是真的大度。
王胜心中赞叹着,目送对方离开,而后瞧了瞧身后紧闭的大门,不自觉叹了口气。
一对帝王夫妻,心中却都装着别人,没情没爱,连装都不装一下,这若是写进史书里可不就是......
最后的话他连在心中也没敢想,只能叹叹气,也跟着离开。
耳房里还带着热气儿,最适合不过休息了。
孟煜靠在窗台处,冷冷注视常挽离开。
雨势渐大,才不过眨眼间便再瞧不见那浩荡的都人群,还有那被围在中间的步撵。
他仰头给自己灌下一口酒,指腹摩挲在手中的酒盏,白玉的质地很好,温润传递在手指尖。
孟煜视线再次落在外面,此刻不知在想什么。
她没有王夫,但自己的皇后却是她亲自挑选的,那是她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常挽有野心,她想要那个后位,她不爱自己,她只爱自己,想到多年前死在大牢中的少年,不自觉有些可笑。
也许她也曾喜欢过孟劼,但一切大不过她的野心。
如果真的要比个相似,他二人与常挽也很像,可太像的人,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亲情,友情,爱情都没有。
雨滴落在大地,满地玉珠跳动,这场雨来的急也落得急,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到最后烛火熄灭,晨雾笼罩也只是小了一些,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