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呼出一口气,多了些释然,或许刚才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在两人刚走到公馆门外时,尖锐的爆鸣声骤然响起,这声让人猝不及防,裴姿忍不住闭眼拧起了眉头,可防空警报的电钻声无孔不入,朝脑子里深入。
四处散落的枪声响起,在昭告下一场战火蓄势待发,而意外的是在比它更早来之前的是刺鼻的烟雾。在烟/雾/弹/爆炸的瞬间,一片浓烈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将整个街区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在这一片朦胧中,火焰星子照亮了街道的一侧,枪声、爆炸声和人们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刚才还无人的大街上此刻跑出来了不知从哪蹿出来的人们,他们面上都是惊恐,神色紧张地匆忙穿越烟雾,躲避着火力的射击,每一刻都可能是生死存亡的考验。
裴姿感觉耳侧的温热覆上来,阻隔了一些震耳欲聋的枪击声,她扭头只能看到他的下颌线,顺着弧线向上,还有他扫向隔壁街角的眼神,冷得带着萃冰的寒意,还有敏锐和警惕。
李铭绅的嘴一张一合,可裴姿的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眼前发生的只有一帧帧的画面,还有仿佛置若真空的鸣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人声。
见身侧的人没有给自己回复,李铭绅有些仓皇地朝她看去,面前的人怔怔像是被吓住了一样,见到这里他的眉眼多了些许温柔和无奈,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裴姿看着他说话,对着嘴形依稀辨认,说的是很快就会过来这边,他们得先赶紧离开。
是谁很快会过来?
是他们先离开吗?
在刺耳的爆鸣声后,世界的分秒都都变得更清晰,可是意识却模糊了一些,让裴姿一下无法理解李铭绅的意思。
门口还在等待的出租车大叔用臂膀挡在脑袋的前方,从驾驶室冲了下来,一把拉开了后座的门朝他们吼了一句:“喂!你们还上不上来?!”
来不及反应,裴姿被李铭绅半拖拉着跑上了车。
李铭绅把她跟塞小手办似的,一半是捞起一半是塞进去,这才紧跟着上了车,毫不犹豫地关上车门。
接踵而来的是外面咆哮的枪声,司机紧绷着脸急速地钻进车内,关上车门,引擎轰鸣,急驶而去。
而这所有事情发生了实则也不过十余秒。
坐回车里的裴姿后知后觉意识回笼,隐约能听见身边李铭绅问自己还好吗,她却只能愣神地回望着他,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在远离了轰鸣的枪声之后,间歇性的一个轰炸显得格外吸引注意力。裴姿几乎是下意识地拧过身去,看着的士玻璃隔绝的外面的世界。
她看到了一个青年,站在了又新军旗帜的坦/克上,挥舞着国旗,高唱着国歌,然后他的鲜血从胸前迸发,像爆开了的水管一样喷涌,距离虽远,可是她分明看到那个年轻人眼里的光。
前一刻还是水深火热和奋力的激战,在一颗子弹之后,无声的寂静在他的世界里蔓延开来。跟烟雾一样,使得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裴姿也觉得自己面前糊了层看不透的烟雾,迷茫间眨了眨眼,随着无意识落下的眼泪和重新复明的世界,她才察觉到是自己掉眼泪了。
在这一刻,裴姿想到了四个字:世界和平。
不论国籍、背景、出生,希望在发出枪响的前一刻,所有人能和解。
在废墟上绽放的永远不是玫瑰,而是一朵朵枯萎掉的希望。
脑子空白的时候,其实想过了很多很多话。例如忽然想到自己自发愿意去安秀珠一起去前线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她一直都以为自己准备好了,其实她的内心压根就是一个胆小鬼。
当一个鲜活的生命消失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所有刻意伪装的坚强都骤然崩塌。
李铭绅的手覆在了她的眼上,让她不要再看后面发生的事情。
察觉到眼上一黑,裴姿几乎是惶然地把面容正了过来,她沉默不语,一时间只有微微颤抖的身体和李铭绅指间的潮意。
裴姿对后面的事情都记得很模糊,等她有了意识都已经回到家里了。
说好的要停战,可是当场一个学生被引出毙命,这件事应当彻底引起了公愤。所有的喇叭彻夜在响,里面播放的是民间委员会要求新军即刻道歉即退出警戒线后等等讯息,枪声时不时就会从某个角落里窜出来,完全没有绝对的安全可言。
可是裴姿什么都做不了,她无力地站在阳台上,看着面前的世界破碎在自己的面前。
只要一闭眼,她就能把那个学生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重复倒带,烙印在自己的脑子里无法抹去。看着鲜活的生命切实地失去了活力,像格格不入的第三人一样注视着一切的发展,乱世之下无用之人的悲悯显得分外无力。
可是自己一旦现身,反而可能会给朋友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
裴姿的手是凉的,只能木然地站在原地。阳台有冷风拂过头发,让她面颊也带了了些许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