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舞就好了,她说她练得最多的舞叫不灭之雪,她母亲从小就教她跳这支舞,只是母亲一直都不满意。他想看她在冲绳跳这舞,既然叫不灭之雪,那就是能让人感觉像是见到了雪一样的舞蹈吧?如果是她的话,在冲绳也一定可以办到的,一定。
她喜欢那些诗词里有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终究是应了。
他不是怨父母,他是原谅不了自己,年少的时候那么散漫,自以为凭着不错的理科成绩和滑板的爱好就能悠闲随心所欲地度过学生时代,而不是再努力一点,努力一点去争取让别人高看他一眼的资本。
得知樱的讣闻时,他甚至没有办法进入白鸟一族的领地去吊唁她,他甚至没办法去了解她是怎么死的。
她死后,与她在一起的那些回忆便开始越发清晰,如噩梦般围绕着他折磨着他。她的一颦一笑,她所留给他的物件和回忆,曾经让他幸福得夜不能寐的一切都变成了剜心的利刃。从他第一次遇见她起,她就像一位导师,指引他各种事情,无论是生活的困扰还是精神的迷茫,都能在她的柔声细语中化解,拨云见日。而那时他亦师亦友的挚恋以她的消失给他上了最后一课——一个人的死亡,对那些爱她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曾对死亡没有任何概念,每一次滑板练习失败时的骨折也不过只是面临刹那的惊心动魄,所谓的案件、事故、灾难也离他很远,至多只是略表同情。樱死之前他对死亡的理解就是生命体征彻底消失,樱死之后他才意识到那不只是□□在微生物的分解下腐烂,而意味着那些重视她的人将再也看不到她的面容、听不到她的声音,再也无法与她进行交流,不会再与她产生新的联系,从此她将从所有人的生活中消失。
她不像那些描写爱情的作品的女主角一样,盛大登场、绚烂结尾。她平静地来、平静地走。地球少了她依旧在转,人们没了她也依旧向前,吊唁的人他不了解有多少,她的死讯也不知有多少人收到,在遇到她以前他并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个女孩,在遇到她并接近她以后,才发自内心地感叹她的那一份平常心。
那以后,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她看向那些赐予她名字的花朵时会露出略微感伤的笑容了。樱花花期极短,所以边开边落,随风而逝,绽时盛如粉云、落时不知归处。这种花一旦独开,佳色就会大打折扣,随风飘扬也不像其他的花朵一样有伴同行,而她恰好又孤身一人,看到樱花怎么不触景生情。
很久以后,他慢慢走出来,不再去想那些痛苦,慢慢学会了泡茶让茶叶立起来,慢慢学会了自己穿和服,学会了读中国的古诗词,学会了她活着时还没教会他的很多事。滑板让他重新想起与爱恋这种感情相遇以前的生活,他没有变成他自己最唾弃的罗曼蒂克作品里的罗密欧,而是重新去找那些美好的事物。并坚信将它们记录在一笔一画间,远在亡者国度的她也能感受他的欣喜,这就像他们曾经交换字画一样,传递彼此的感情。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如今再也没有她的字迹会回应他了。
“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每每思及此处,他总会喃喃自语。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