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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辆车上下去后,路可可有大半个月没出学校。
中间周深乔来过,但只把车停在门外,没有进去,甚至没有告诉她,路可可是看他在学校表白墙出名了才知道的这件事。
复旦的学子醉心学业,他的痕迹很快被时间抹去。
路可可极少想起他。她到底舍不得热爱的数学,除了本专业,还会见缝插进地去数学系蹭课,忙得连手机都顾不上看,校内通知全靠舍友传达。
她不是魏清宇那样的天才,所有成绩都靠日复一日的训练而来,来这里上课之前,她对数学的理解仍处于逻辑推导的阶段。
然而自从上过李教授的课,路可可的数学观被刷新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她仿佛看见一张璀璨星图,曾经她觉得没什么现实意义的公式,在李教授的讲解中居然变为一粒粒漂亮的微观物质,她忍不住想知道,如果再研究下去,还能发现些什么。
她重新痴迷数学,成了数学系的常驻旁听生,没多久便引起了李教授的注意,有时和本专业撞课了,没来,李教授还会打电话问她怎么回事。
国庆假期的前一天,李教授突然找到她,问她想不想转专业。
路可可愣住。
她想吗?
“我不知道……”
李教授看了眼手表。他的时间宝贵,专程过来找她已经十分破格,他落下袖子,声音不冷不热:“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李教授是国内最有权威的数学教授之一,也带本科生,虽然课少,但照路可可现在这个迷恋数学的劲儿,四年没上过一次他的课,未免有些不合理。
他有心要她,于是向学校了解了一下她,这不打听不要紧,一看简直匪夷所思。
这孩子竟是被清华数学系开掉的,第二年再度高考,分数足以杀回清华,也足够上同清华旗鼓相当的复旦数学,她却退而求其次,选了复旦全国五名开外的化学专业。
“为什么。”李教授依靠在墙边,打量着她慌张的神情,低声问:“你在化学那里的表现平平,如果来我这,说不定更有前景。”
“我……”路可可眼神闪烁,“学校不允许研究生转专业。”
“路同学,程序上的障碍我会为你处理,请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学数学了?”
老师一针见血的提问让路可可手足无措,她第一次这么茫然,被堵得喉咙干涩,唯有沉默。
“你的家境不错,不存在钱的因素。”李教授又看了眼表,“我只问你,还喜欢数学吗?如果喜欢,节后考虑好了联系我,我的航班马上起飞,先走了,就这样。”
她一个人在明晃晃的走廊中,久久没能回过神。
为什么忽然不喜欢数学了?
不,不是不喜欢了。
她只是想避开和周深乔有关的所有事物,她忘不了周深乔坐在她身边学数学的样子,他满心满眼都是对知识的渴望,却羞于开口,路可可总要观察他,他皱眉了,就是遇到了困难,需要她帮助。
她会握住他的手,把逻辑讲给他听,有时一遍不够清晰,那她就讲第二遍、第三遍,直到他露出笑容。
这时的他们往往贴得很近,她能偷偷瞧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和细腻白皙的皮肤,悄悄闻他颈侧、耳后散发出的味道。
那年她很小,不懂这就是青春文学里的所谓钟情,她单纯觉得,既然哥哥喜欢数学,那她也要学好,方便回来教他。
其实她哪有什么热爱啊?
她明明连感受都少得可怜。
用魏清宇的话来说,她纯粹是成绩好,但没任何天赋,学什么专业都可以,反正结果都一样,像动物园里智商最高的那只猴,在猴群中再突出,也不过是被人审视的灵长类动物。
每个动物园中都有一只她这样的猴,而地球上有数以万计的动物园,她并没什么特别,是她和周深乔的曾经,让她在他那成为了万里无一的、闪闪发光的金子。
这些年她做的很好,没有额外学过数学,离得远远的,就如同她没回过青镇、没去打听过关于周深乔的任何消息。
她现在又怎么了呢?
路可可失落地回了宿舍。
她就知道,她不能见周深乔的,周深乔总有本事把她搅得一团乱。
“可可你终于回来了!我们晚上回家,中午去吃火锅,就等你了!”
舍友们纷纷拿起东西,路可可的书包还没来得及放下,便被三个女孩挽着下了楼。
“我……”路可可不太想去。
谁知道周深乔这会在不在校门口。
可连续吃了快一个月的食堂,她确实有点难以承受,于是闷着脑袋,被夹在她们中间,不甘不愿地向外走去。
她没抬头,似乎刻意回避着什么,舍友们却不,看到树下西装革履的周深乔,也只是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