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缘一时猝不及防,抬头看向季俞白,对方神态自然,拿着笔就开讲,也没管她听不听。
动静不小,引得几个一起留下来的同学朝两人的方向看。
夏缘如坐针毡,只能硬着头皮去看季俞白甩在她面前的草稿纸,她自然猜到讲题不过是他找台阶下的一个借口。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上面的题还真是之前问过的,不过当时她怎么也听不懂其中的一步,也是就作罢了。没想到过了好几天季俞白还记得,不仅记得,还把她听不懂的知识点洋洋洒洒注释了一面纸。
心中的不适感就这样被驱散。季俞白讲题舒缓认真,夏缘也不知不觉认真起来,不由自主跟着他的思路走。
“可以了,你回去再温习一遍,再从简单的题型入手,慢慢来就会了。”题目讲完,季俞白撕下写有笔记的那几张纸塞给夏缘。
夏缘恍然,终于将困扰了自己很久的题目弄懂,她只觉得心中一片清朗。
她现在满心欢喜,面对季俞白递来的好意,她下意识伸手接过,只是另一边的季俞白却并没有放手,扯动的动作让纸张绷直,差点撕裂。
夏缘不解,一脸疑惑地看着季俞白。
季俞白对上夏缘的眼,少女生了双纯净无辜地杏眼,平时常做低眉的动作很少被别人所知,而此时,这双漂亮干净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么了?”她问他。
季俞白忽然没由来的心虚。
这不是他的风格。
压住心头的异样,季俞白干咳了一声,神情变得快,再抬眼时,他已是面露苦涩,对夏缘说道:“今天白天……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时觉得很难过,对不起,把气撒到你身上了。”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他和学校相互利用,各取所需,早在入学前就说好了,怎么会难过?不过一个借口罢了。
只是后半句,他说的“撒气”....确实有此事。
季俞白心中有所动,前一晚的记忆又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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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一中在市区的边缘,周边有很多自建房,大多数走读生都会选择租这样的房子,有的是一个人住,有的是家长陪读,不仅价格实惠,条件也不错。
但季俞白没有住在附近。
市区中心最好的医院,住着他的母亲,这个善良却可悲的女人追逐了一生虚无缥缈的爱情,却在生命忽然走到尽头时幡然醒悟,回到自己阔别已久的故乡,享受最后的宁静。
而她的丈夫,在得知自己终于可以甩掉自己背负多年的包袱后,毫不犹豫为她准备好了在南城的一切,而后潇洒离去,于千里之外花天酒地。
季俞白不放心自己病重的母亲,从海市转到南城照顾她。
也算不上是照顾,护工在照顾病人方面肯定比他好,季俞白的存在,更多的是给母亲一个精神上的依靠。
毕竟,连最亲爱的妹妹都虎视眈眈她的位置,季俞白不知道,如果他不盯着,外面的豺狼虎豹会怎么把她吞食地连骨头都不剩。
“阿俞,你在想什么?”李汀兰半靠在病床上,手指翻动纸张的动作停了下来,季俞白每天晚上都要来病房坐一会再回去,只是今天,自己儿子有点心不在焉,自己叫了好几次才有反应。
“是学校里有什么事吗?”李汀兰阖上书,见季俞白不语,又轻声问了句。
季俞白摇头,“没什么。”不过小事,他不想让李汀兰替他多想。
可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李汀兰怎么会不了解他有心事,犹豫半天,她将心中所想说出口。
“不会是你有和你小姨起矛盾了吧,她性子急,你别总是怼她,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小姨,你多尊敬她”李汀兰面露忧色,她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姐妹吵架。她搞不懂,阿俞明明小时候还挺喜欢金枝的,怎么长大了就越来越不懂事了,弄得她左右为难。
季俞白眼皮一跳,原本还只想着晚上和夏缘的事,心中还无所波澜,只是有点烦闷不解。谁知李汀兰不知为何忽然提及李金枝,他胸口莫名涌上一股无名火。
李金枝李金枝李金枝!
他真想立马晃醒李汀兰,告诉她你亲爱的妹妹觊觎你丈夫多年,你和你丈夫多年婚姻不和一大半都归功于这个好妹妹,你的这个好妹妹现在巴不得你现在就死这样她就好上位,你不在的时候她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给你年幼的女儿,这也是为什么季筠槐和你不亲!
季俞白真想一股脑就和她说清了,免得她当着他面一口一个好妹妹好小姨,转头这个好妹妹好小姨就给他上眼药。
但他不能。
李汀兰的身体受不住。
压下心里的这团火,季俞白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说道:“不是李金枝。”
“阿俞!”
“不是小姨。”说这话时他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扣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