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唐轻轻踢了踢奚昭的脚跟,“你阿姐慈悲心肠,法外开恩,还不快谢主隆恩?”
“是。”奚昭抬起袖子抹了把泪,将两只眼睛揉得通红。
他哽咽了一会儿,道:“昭儿一定谨记在心。”
乱嚼舌根,易得灾殃。
马夫能在燕府办事多年,口风尚紧,不必刻意叮咛。
燕府,兰芳榭。
奚昭一事压在奚静观心口,惹得她眉间都笼了一层愁雾。
福官与喜官猜不出来,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多问,这件事,奚静观竟只能与燕唐商量。
“倒是不巧,遇上这么个冤家。”
兰芳榭里没有童儿夜半守夜的规矩,门闩一落,燕唐就倒在了榻上悠闲吃枣儿。
奚静观正用檀木梳通着如墨般的青丝,听他先开了口,就接道;
“他能悔改,我才不信。”
她说得笃定,燕唐笑说:“二郎孩子气性,你也孩子气性,可你们之间,倒是大不相同。”
奚静观不理他的揶揄,认真道:
“他是庶出,生母去得早,阿娘将其抚养长大,嫡庶并不分明,更遑论京州又有阿兄挑起大梁,奚昭身上的担子可谓是轻若浮云。阿耶刀子嘴豆腐心,阿娘也疼他,故而才养出了他这成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性子。说起来,他的纨绔之名只比你好上一点儿,做了多少年的孩子王,如今倒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燕唐听在耳中,总觉得她有指桑骂槐之意,登时坐直了身|子,与奚昭划清了界限。
“你可莫要冤枉好人,燕三郎君只会遛鸟斗宝,走鸡走狗,弹弹石子儿听听小曲儿,见到挹水庭的大门,都要远远避开,那是一步也没迈进去过。”
奚静观给他个无甚意义的眼神,燕唐又说:
“我向来洁身自好,怎会做出那等瓜田李下之举?不信你去问贺蔷。”
奚静观愁思难解,将檀木梳放在小桌上,盯着菱花镜中的燕唐若有所思起来。
“奚昭向来记吃不记打,若不让他狠狠栽个跟头,他怕是记不住这个教训。”
燕唐无知无觉,“那依你之见,这事该如何解决才好?”
奚静观朝他灿然一笑,招手道:“你且附耳过来。”
燕唐将枣儿往瓷碟里一丢,走过去,微低下了身。
听着听着,他的眉头忽然一跳,犹犹豫豫说:“若是失了准头,怕是不好。”
“这就要靠你了。”奚静观拍拍他的肩。
“要我做什么?”燕唐迷惑。
奚静观满目期许:“你去找狗。”
“……”
一时间,燕唐竟然不知他是该哭,还是该笑。
“奚小娘子可真会抬举人。”
“你不是锦汀溪走鸡斗狗、遛鸟斗宝的闲人吗?”奚静观将他白日里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嫣然道:“燕三郎君神通广大,定能找出合适的名犬来。”
“倒是不常听你夸我。”
燕唐踱了两步,转过身去了,才敢露出些微自得之色。
鸟儿栖在枝头叽喳,斋藤馆里又闹腾起来。
这日,说书先生噙着诡异的笑容,带来了一个消息。
——昭小霸王被狗咬了。
他说得绘声绘色,语调激昂。
众人听了半晌,原来昨儿天蒙蒙亮时,晨雾还未散去,老贩头推着架车出巷卖菜,在青石街口遇见了奚昭。
小霸王威风不再,一手捂着屁|股,趴在奚氏的几个仆役架来的木板儿上,一颠一颠的,将他给抬了回去。
台下人听得哈哈大笑,“嘿,这倒奇了,好端端的,怎么还被狗给咬了屁|股?”
“不知是谁家养的恶犬,将人给咬成了这个样子。”
有人捂着屁|股,面露忧色。
也有与老贩头相熟的,在这斋藤馆里,比消息来得还早。
他说:“那条巷子,没有人家养狗。”
人人都忙着笑,这话无人往心里去,间或打趣道:
“是哪条巷子?我日后避着点走。”
小霸王被狗咬的消息像是春天里的花香,被风吹着飘散在了锦汀溪的各个角落。
婵夫人早早备下了些名贵的药材与几个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药材给奚昭补补身|子,小玩意儿便是聊以解闷了。
奚静观还未打定主意何时回奚府,燕唐便神色凝重道:
“这两日,你怕是回不去了。”
“怎么?”奚静观愕然。
“京州来人了。”
松意堂里,宝珍婆婆的声音远远就传了过来。
“老太君,京州来人了——”
燕老太君先惊后喜,将调羹放进粥碗中,拄着扶老就要起身。
身旁童儿连忙去搀。
宝珍婆婆身后跟来一个门房的仆役,“老太君当心。”
仆役跪地问安,“老太君安好。”
燕老太君急不可待道:“来的是谁?有几个人?”
门房恭恭敬敬,一一作答道:
“回老太君的话,赶车的是二郎身边的人,只来了一辆马车。”
燕氏二郎燕修之,燕唐的父亲,燕老太君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