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舒棠在城门的文告前站了许久,直到县令带着几个官员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身边,才如梦初醒一般回了神。
“大人费心。”她对那县令轻轻颔首。
“称不上称不上,”那位县令连连摆手,“下官姓曹,应小姐平安归来,我这心里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末了,还心有余悸地笑了笑,眼中有几分狡黠,看着她小声说了句:“这涿州上下官员,都能睡个好觉啦。”
应舒棠知道他的意思,也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曹大人辛苦,领我去驿馆就行。”
“应小姐请随我来,请上马车。”
应舒棠的腿还有些隐痛,此刻也不推脱,上了马车,盯着窗外流转的街景不说话。
按小乔说的,她找了最近的县城自报了身份,守卫立刻就禀告了上官,并且千叮万嘱一定要好好待着。
她从善如流,打算好好在这等着养伤,等着顾桢夷来接她。
如此关键时期,也不好再给涿州的官员添乱。
毕竟新皇继位,是最繁忙的时候。
她刚刚看了文告,才知道她被萧岐带走的这段日子,先皇驾崩,匆匆赶到纪京的三皇子在沈氏和顾氏的鼎力支持下继位。
竟已经是变天了。
应舒棠坐在慢慢前行的马车中,脑中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空白。
萧岐没有再捣鬼,萧恒真的当皇帝了......这是真的,她曾经想过无数次的事,就这么理所应当却又仿佛不可思议地实现了。
她曾想过这件事会很难,可能会和萧岐斗个鱼死网破,可能要纠缠大半辈子,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她不怕,也不会退怯。
现在她成功了,成功改写了上辈子的命运,恶人自得恶果,自己和应家得以保全。
而这一切,才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
意识到这一点,她不由地看向车窗外,却被自云层中豁然透出的阳光晃了眼。
或许真如萧岐所说,他已无心帝位,所以才有此结果,只是其中原因究竟为何,与她是没有关系了。
她伸出手,看着指尖的一缕光亮,轻笑了下。
积霾已去,她此后的人生,崭新而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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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曹县令果然眼力十足,应舒棠才到了驿馆没一会,为她治腿的医师就上了门。
她百无聊赖,敷好膏药躺在贵妃榻上看月亮,眼神不经意落到凉透的茶水上时,才后知后觉了点什么。
知道萧恒登基后她无疑是高兴的,只是她心中仿佛有一丝迷烟样朦胧黯淡的不安,方才被喜悦所冲淡,如今才慢慢显现出来,如月下风拂过的树影一般躁动诡谲。
她身上流着应氏的血,忠君爱民,拱卫君王是自小就烙刻在骨子的圭臬之言。抛开萧岐与她的种种纠缠,她对皇室还是敬之爱之的,所以听到先皇驾崩,她免不了还是心中一震。
她记着上一世的教训,接触到任何事都要先怀疑个三分,这件事当然也不例外。
按照之前的证据和推测来看,先帝为了让能让萧岐平安长大,顺利继位,能将心中的父爱隐忍伪匿那么多年而不泄露分毫,其心机心智自不必多言。
如今临门一脚,心爱的儿子离帝位一步之遥,他死得是否有些太轻易了?
若真有人动了手脚......沈氏?
沈氏草莽出身,能有今日全仰仗皇家青睐,其在京中布置看似庞大其实命脉都攥在皇帝手里,该不会有那胆子谋害皇帝。
可纵观沈氏在青州的行径,说不定真有不怕死的敢走这一招险棋。
若真是如此,皇帝不动声色地与看着沈房两家斗了那么多年,难道不会有所忌惮防备?
不是沈氏,那就只能是......
想到这里她才发觉,自己
她皱了皱眉,转过头闭上眼准备入睡。
于她而言,多疑善思是好事,胡思乱想就太过了,一定是这几日太累了。
她靠着素锦软枕,这些天绷紧的心弦一点点放松下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夜她听到院中传来些动静,继而房门被轻轻打开,来人收着脚步,慢慢向她走来。
随后那人的呼吸声渐渐来到了耳边,应该是蹲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她颈边膝下各托了一只手,被轻柔地抱了起来。
轻盈的白芨香混着淡淡的霜雪气钻入鼻尖,两人转了个身,应舒棠被放到了床上,对方的呼气浅浅扫过她的额角,取过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掖被角的手即将离开的时候,应舒棠翻了个身,将手从被窝里抽出来,慢吞吞地勾住了那只手。
那手顿了顿,也回勾住了她的手。
应舒棠抓着那只手摇了摇,迷迷糊糊地说道:“顾桢夷,我回来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她一直没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