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伊始,世间万灵以人身为贵。起初,普罗大众皆可修仙,成仙者能飞升天道,但若修行时人心癫迷,则会堕入魔道。因而一念之差,人可成仙,亦可成魔。然芸芸众生陷于七情六欲,且受艰苦世道所困,道心渐失,灵力消隐,活如蜉蝣,受尽万般磨难。
人间景沐七年,天灾人祸层出不穷,诸多地域逢枯旱霜蝗,百姓饥馑荐臻。
仲夏时节,本应是万物丰茂,却因大旱而谷稼鲜耗,关东一带尤甚,可谓满目苍夷。这日,灰沙漫天,几十具木牛流马在风沙中隐隐而现,入到关东的尤家庄。
村民们驻足惊疑,直到清晰望见前来的车辆时——
"你们看哪! 那些牛马好像都是用木头做的,难道就是传闻中的送粮队伍?!"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终于有救了!!"
"老天开眼,官老爷们到底是来啦!"
"这哪是什么官大人! 是好心的神仙呦! 神仙来救咱们了!"
村民们曾听闻有支神奇的救济队伍,行经关东一带,所以他们怀着甚微的希望日夜期盼,今日终于亲眼所见! 他们即喜形于色,又涕泪淋漓,纷纷卯足了劲涌向粮车。
在前呼后拥的人群之中,一个五六岁大的孩童跑在其间,不慎摔到在地! 可是饥民们光顾着自己跑,没留心脚底下的那具小身体。
可怜的孩子被踩了好几脚,许是饥渴过度,痛得连泪水也落不下来,他只是下意识地抹了抹干燥的眼睛,一边嚎叫一边打滚挣扎,幸好有位妇人瞧见,赶紧扶起他。
"这不是乔木匠的娃吗,你爹呢?" 这位妇人也是口干舌燥,声音嘶哑。
"我爹病了。" 小孩捂着被撞出淤青的胳膊,已没甚力气答话。
妇人顾不得替孩子拍去身上的尘土,拉着他的手一路小跑。
先到的人群围挤在木车周边,眼神都是直勾勾的,他们慌乱地伸手乞讨,发出凄哀的呼救声,有些大汉甚至攀上木牛流马,想要自行开门。
"都住手,不许抢! 你们是良民,不是强盗!" 负责运粮的李蛮啐了一口。他挺起魁梧的身材,手举锃亮的大刀,带着一众兄弟们维持秩序。
李蛮乃苍龙帮帮主,苍龙帮原是强盗窝,自从投靠叶初羽后改邪归正了,所以李蛮经常将"不做强盗","助人为善"诸如此类的话挂在嘴边。
被拉下车的几位村民见李蛮他们的气势异于常人,吓得匍匐在地,不住地磕头。
"小的知错,知错! 请大人们开恩!"
"我们并非强盗,可是快饿死了呢! 求神仙大人们行行好吧!"
其他村民也战战兢兢地围在车旁,哭声渐起。
"你们都别怕。" 一道清亮的女声。
叶初羽头戴斗笠,身着简约的青袍,风姿飒爽地行来。
她按下李蛮提刀的手,站到车辆的最前方,高声道:"我们不是神仙,只是民间的游人,前来助一臂之力。请各位排好队,莫要慌张,等会儿都能领到食物! 如有需要治病的,我们也有医师可以帮助你们。"
即刻,在叶初羽和李蛮的指引下,那些村民们分成几队,各自领取一斗米,还有瓜类等食物。乱中有序,领了食物的村民们对叶初羽他们感恩戴德,有些急忙往家里赶,有些却流连不返。
忽然,李蛮的手下瞥见一位男子,指着他的鼻子道:"咦?我看你面熟,刚才你不是已经领了吗?!"
"不不,我没领! 我真的没有领!" 男子狡辩,面红耳赤地伸手讨要,一双大手又黑又粗糙,"求求大人,我家还有妻儿与老母,求你们好心多给些吧!" 他觑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位包着褐色头巾的女子。
那女子许是男子的妻,她手里已经拎了一份食物,腹间很鼓,想必里面藏着男子的那份。
"哎,你撒谎就不对喽! 凡是领过的人,我们都做了记号呢!" 侍卫无奈叹道,"此事无法通融,多给你的话,对于其他村民就会不公! 此外,我们还有许多村子要救济。"
李蛮跨来抓住那男子的衣襟,怒道:"好啊! 刚才爬车的人里也有你! 我们按户分粮,已经领取过的人不得再拿,否则就收回救济!"
男子一听,噗通跪下,这回没有磕头,却是捶着胸脯对苍天嚷道:"小的贱命一条! 早就不想活了! 如果我的命能换来妻儿母亲的平安,让他们逃过这些灾难,如果苍天真的有眼,现在我就愿受五雷轰顶!" 他涨红了脸,片刻后,咬唇哭泣,"可是,苍天无眼哪! 为什么百姓要遭受这样那样的痛苦,人活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啊?!"
风沙飞扬,男子跪坐在地,哭得涕泪淋漓,他的一席话令周围的村民皆是掩面而泣。
正在另一边分食的叶初羽看到这幕,快步走来。
"这世间本就有许多不公,既然活了,就活下去。" 她扶起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