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明日呢?后日呢?日日如是又该怎么办,当有一日突然不送时,反倒成了遭人埋怨的罪过。
长禄和长顺抬来了酸梅汤,在椒坊做事的椒农们一拥而上各自拿出碗来舀汤解渴。
顾雁成连忙拿出钱来,让他们另买碗来分发汤水给百姓们。
长禄和长顺一时忙得脚不沾地,哪还有时间回家去另送做好的饭食来。
半个时辰后,大门外闪进来一个提着食盒的女子,她身材娇小,头上戴着一个竹篾粗制的青纱帷帽,偶尔与人相对而过,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上去。
她走得战战兢兢,哪里料想得到这院子里竟有这么多人,那么多人看着她,她简直想夺门而回了,幸好这顶遮阳的帷帽掩住了容貌,缓解了她的羞怯,不然她是万不敢出门来的。
她走到堂屋门外,微微探出头来,从帷帽的缝隙处向里面观望。
屋内沈知沂和顾四爷正围在桌前计算各村截止今日所收到的花椒数量,只有一旁添茶倒水的长河发现了她的存在。
他向着一心只沉浸在帐目中的沈知沂附耳提醒道:“少爷,邝家娘子送饭来了。”
“什么邝家娘子?”沈知沂无意识的发了火,责骂道:“她没有名字吗?”
长河被骂得一脸无辜,他摸着头喃喃道:“我也不知她叫什么名字。”
沈知沂蹙眉还想说什么,抬眸间便看到了蜷缩在门外的女人。娥常一对上他的眼神,顿时就不敢再躲了,急忙跨过门槛来,把食盒放到书桌上:“我走了。”声音努力的放大了些,可听起来还是像蚊子叫。
顾四爷便没有听清,他问道:“这个姑娘就是嫦娥吗?”
娥常取下维帽,别扭地行了个礼,悄悄看向沈知沂,害怕他因自己的出现而生气,见他只是淡漠的看着她,便红着脸向老人家介绍自己:“我叫娥常。”
“娥常?”顾四爷看着她,眼里闪过惊愕:“姑娘也是长林镇的人?”
娥常摇了摇头,局促地捏紧帷帽上的粗纱:“我是白石村的人。”
“白石村?”顾四爷喃喃道,忍不住围着她绕了一圏,双眼攫住她,直叹道:“太像了,太像了。”
娥常见着他这强烈的反应,不免开始害怕起来,她不敢走,只能向沈知沂投去求救的眼神,只盼他能解围,让自己早些离开才好。
沈知沂冷眼旁观了良久,这才起身开口道:“昨夜雁成哥看到她也是吃了一惊,我很好奇她到底像谁?”
顾四爷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尴尬地咳了两声,笑着解释道:“雁成有个从小把他带大的奶母,年轻时就是这个模样。”
“那她现在还在顾园里么?”沈知沂问道
顾四爷摇了摇头,叹道:“她进了山中尼姑庵清修,很多年都没见着了。”
沈知沂勾了勾唇,脸上浮现出了然来:“原来如此。”
恰在些时,顾雁成进来了,他本带着一脸愠色,然而在看到娥常时神色蓦地一松,笑道:“你来做什么?”
沈知沂冷冷道:“你在外面没看到她么,自然是送饭的。”
顾雁成笑道:“我还真没注意,我光看那些孩子去了。”
“孩子?”顾四爷疑惑:“哪来的孩子。”
顾雁成叹了一口气,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脸上复起阴郁:“那些椒农带来的孩子,没鞋子穿,地气这么大如何受得了。我本想买些鞋子来分发给他们,可是……”他焦躁地站起身来,在屋子里团团转:“我又怕他们拿了鞋,回去告知了村人,明日会有更多光脚的孩子来,那不是反害了他们么?”
沈知沂笑道:“好人难为,从古至今都是。你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分发些瓜果给他们解暑也就是了。”
顾雁成点了点头,坐了下来,他脸色依旧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