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着众人的面说的是“做得好”,暗地里却是咬牙切齿地觉得小崽子们简直乱来。
然而面上火气丝毫不显,只如和煦曛风,微笑着说:“何人来山上做客,怎么也不叫上我一起?人多才热闹啊。”
此人身形高大,面容英俊,一把玉骨扇轻摇,带起的清风混着清茶的淡香。
一袭清水色对襟直裾,外罩的云雾绡薄如蝉翼,云纹的发带飘飘摇摇,将他衬得如隐世谪仙,不沾凡尘烟火。
明明浑身上下都是放松的姿态,闲庭信步间,却给人带来极大的压力。
才从夙情与白镜砚的威势下喘上口气的众人顿时又变得无法动弹,甚至比方才还要腿软。
“你……你是……”
人群中的惊诧一叠声地响了起来,没见过世面的兀自开口讯问,稍有渊源的人似是想起了什么,皆是脸色一白。
“在下银冽。”那人仍旧是初春微云的样子,但掷地有声的四个字震得在场所有人耳边嗡嗡作响,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蕴着灵力传遍山头,不见回音。
这是一个下马威。
很短,但已能窥见他修为之深厚。
诸般线索合在一起,直指一个人——
天下人虽少有见过银氏族长,但银氏一族与神女凰愿交好却是人尽皆知。
因为同出一脉的血缘,银氏自古便与灵族们十分亲近。自灵族匿迹以来,银氏与凰愿的关系就愈发紧密。只是连神女逝去的时间也太久了,这些修为近神的仙者几乎都成为了话本里才会出现的人物。
但来人不是银氏掌权者,还能是谁?
银氏族长,银冽,字刻煜。
“银神君,此事与你无关,还望你不要插手。”
行踪飘忽不定,见首不见尾的银冽怎么会出现?
“都是一家人,如何能叫多管闲事呢?”银冽笑道,“怎么,只许你们大老远来山上欺负小孩子,就不让我来山上玩玩吗?”
灵族的血脉一向是生得十分好看。
银冽凤眼凌厉,不笑的时候眸色深深,自带威严。但若是笑起来,唇边又会绽出两个深深的含蜜梨涡,让人如沐春风。
被这春风拂面的众人却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虽然大家对这趟行动的目的心知肚明,但被剖到明面儿上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人群中有人按捺不住,还在嘴硬:“你不要胡说,我们何时欺负小孩子了,明明是这两人心狠手辣,杀了我们这么多人。”
银冽闻言,霎时敛去笑意,抬眸锁定了说话的人。他随手一甩,银光闪烁间玉骨扇已再次回到了手中。
噗通。
众人震惊得看向中央,那个应声倒地的人——
只见他的咽喉处先是有一丝血线,随即大量的血液争先撑破细小的割口,汩汩冒出。
“救……救我……”
没有谁来得及做出反应,鲜血喷溅,人已是命绝当场。
“说得挺好,下次就别说了。”银冽甩掉扇子上的血迹,煦风变成凛风,似是要将在场的人都冻在原地,压迫感倍增。
“你……这……你居然随意取人性命,是要罔顾道义了吗?”边上的人被溅了一身血点子,口不择言地反驳。
有些人就是离谱。
总觉得自己行事可以为所欲为,却认为别个神君或是尊者必须循规蹈矩。善者不能行差踏错,不能不遵守道义,不能肆意妄为。
他们用某种说辞来框限他人,巧妙地将自己排除在外,但凡别人不符合这个标准,又要以此来谴责对方,好似自己多高尚似的。
简直莫名其妙。
“这个时候和我说道义,是不是迟了点?”银冽的面上不知何时又恢复了那漫不经心的笑容,但声音却像是淬着寒冰,冻得在场的众人瑟瑟发抖,“何况他都快要修出元婴了,怎么不见你们有人收着他的魂魄,给他个再世为人的机会呢?”
既然有人做得出,他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在场的这些玩意儿是什么心思,昭然若揭。仗着人多势众,觉得有一拼之力,便将脑筋动到了不该肖想的东西上。
夙情与白镜砚虽然很强,但两人毕竟还年幼。
与人修不同,灵物的幼年期漫长且脆弱。然而银刻煜本就有一半的灵族血脉,又修炼多年,修为深不可测。
灵族匿迹之后,当世怕是再没比他更强的人了。
修真者之间,若说同一境界的初末之境尚有一战之力,那如果差的是一个境界,便基本是毫无反抗之力。
传言银刻煜已近神体,莫说己方还剩的这点人,就是再来十倍,也毫无胜算。
何况儆猴的鸡横在地上,尸体都快凉透了。
自知大势已去的众人,虽然心有不甘,但已经是望而生畏,战意衰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