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并不多,但有昏黄的光线自门内映射出,周清嘉走进去,一眼便看见齐昀正靠坐在小榻上,左手支着额头,闭目,似在歇息。
听到动静,齐昀即刻睁开眼,他方才原是在假寐。
周清嘉在他眼中察觉到瞬间的提防,在他发现是她之后,又换上了往日的温润平和。
齐昀注意到周清嘉仍未穿鞋,他视线放向门外,雨声渐起,他自知如今又下起了夜雨。
齐昀又看向周清嘉,目光遍及她全身,像在审查她安全与否。然无一言关切。
周清嘉拿着木盒走到齐昀身前,齐昀浅声问:“怎么还不睡?”
周清嘉道:“还有些事,我刚才忘了,想现在过来和你说。”
齐昀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转而道:“下雨了。你衣裳已湿了许多。”
确实如此。
素衣面上已沾了寒水气,散发凝着几滴水珠,有的已结成了几股。
周清嘉并未在意这些,如今她的脚本是冰凉无比,而她也毫不在意。
“嗯……”
周清嘉终于问:“你手上的伤重吗?”
齐昀沉默了片刻,方答:“我以为你会一直都装作不是你。”
“... ...对不起。”周清嘉向齐昀道歉道。
“不要向我说这三个字。清嘉。”齐昀道。
周清嘉道:“他是我一定要护的人。我只能这么做。”
室内灯火微微,齐昀的半边脸都隐藏在阴影中,他又处在周清嘉视线下方,导致周清嘉并不能看清齐昀的神色。
“好 ”齐昀只说了这一个字。
“你一定要杀他吗?“周清嘉出声问。
齐昀没有回答周清嘉这句话,他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袖袍,无端的透出一股清贵来。
他淡声反问道:“他是你的谁?”
周清嘉回答道:“至亲。”
只短短两字而已,却涵盖了无限蕴意。
至亲这两字有太多意味,男女之间,兄妹之间,辨不清,道不明。
齐昀一时无话。
周清嘉走近一步,将手中的木盒放在榻上的小几上,挪近一盏烛台,接着灯烛光亮,她将盒中的银票拿了出来,再张张铺开在小几上,面额俱是三千两。共有三十多张,银两总十万余。
除此之外,还有几张契书,及那只金镶玉的镯子。
“这里总共有十万九千两,另外有城南的茶庄,茶田的契书。当作是我还给你的聘礼。”周清嘉一字一句解释道。
齐昀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齐昀,我们和离吧。”
齐昀原本温和的眼神在这一刻破碎了。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不解与偏执。
他在灯火的晦暗不明之中,挣扎着,掩饰着,像在狂风海浪中行的小舟,飘摇不定,随时一场巨浪翻腾,就可以将他彻底打翻。
他看向小几上铺平的那一张张银票,袖中的手逐渐紧握成拳。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周清嘉或许会一直粉饰太平,或许会真的便喜欢上那个刺客,或许会同他离心背德。
但他没想到,周清嘉会直接拿出一叠银票来,提出要同他和离。
这种话说得太轻易了,齐昀不敢信。
他道:“可是我们成亲,才只四日。”
四日而已啊。
过往十余年,他同她唯一的联系便是那一纸婚书,他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和周清嘉成亲,终于可以和她相守,可是她却说,要和离。
周清嘉亦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方道:“我不想亏欠你。之所以答应成婚,是因为彼时我急用银两,动了你的聘礼。卖了这只镯子。”
齐昀静静听着周清嘉给他的理由,握紧的手渐渐松了。
与此同时,他心底忽然滋生出一个邪恶的念头,他要用他的权,他的势,将周清嘉牢牢捆在身边,任凭她想去哪里,都只得乖乖待在这里。
天地再大那又如何,周清嘉只能是他的。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瞬,即刻又被他掐灭了。
他爱她,无论她要做什么,想去哪里,他都拦不住。
有时候爱就是一种可悲,可悲到必须要压制欲望的地步。
“还有,那个刺客,他叫莫徊山,他原来是我母亲的徒弟,七年前我又遇见了他,他便教了我学剑。”周清嘉又向齐昀说道。
“我已经说服了他,让他离开东京。他也告诉了我,雇他刺杀的人是武阳郡公,沈三洛。”
沈三洛作为本朝郡公,亦有涉政事,如今正算得上是齐昀的政敌,派人刺杀他,也是情理之中。
雇主是谁齐昀早就知道,他不在意,他如今关心的只有周清嘉。
周清嘉接着道:“齐昀,我求你,不要杀莫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