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主治医生惋惜皱眉,扶了下眼镜,“这种病,目前根本就治不了,就算最后去香港无非也是用些进口猛药和机器吊着命,能延长些日子。”
嗯,没用的。
余愿早就知道。
可赵女士和老余还是不死心,只要有一点盼头,哪怕到最后万不得已明知是用药吊着命,他们也会豁出一切,变卖一切能卖掉的东西,去等终有一天治疗方案出现的可能。
认为多活一天,就能再多等一天。
万一就是在用钱买来的那段日子里,治病的良药出现了呢。
余愿不想再听,关好病房的门,重新坐回了床边。
住院的随身行李里面,她带了那本日记。
打开翻到第一页上的照片,是她偷偷藏下的那张,关于芭蕾舞的回忆。
毫无征兆的,一滴咸涩的泪挂在嘴角。
这要她怎么甘心呢。
赵女士就在门外,她连哭都不敢哭得歇斯底里,害怕被人撞见,害怕赵女士担心。
所有人都在竭尽所能为了她治病而努力,她似乎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一点点的难过,不应该叫自己那点矫情的情绪在更大的是非面前作祟。
道理她都懂,可她每每想起来,还是觉得好不甘心。
余愿合上日记,原本想记录点什么的心情也没有了。
她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个小小的MP3,插上耳机,播放的还是那首听了又听的《童话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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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愿一走,旅游四人小分队变成了三个。
一行人坐动车去了江城,姜南今天一早就发现陈知让周身气压低得不行。
一般只有什么人惹到他,或者心情特别不爽才会这样。
姜南思前想后,也没能揪出半个罪魁祸首。
酒店订在江城市中心的位置,经过一天舟车劳顿,办完入住手续,姜南已经累到不行的往床上一躺,有些犯困地叫了下床边的人,“老陈。”
无人应他。
姜南又叫了遍,“陈知让。”
约莫过了三秒,陈知让回头,没什么表情地看去一眼。
他开口说,“我先走了。”
姜南没反应过来,“去哪儿啊?歇会儿再去吧,你昨晚几点才回来的,今天又坐一天车,你不累啊?”
“回北源。”陈知让语气淡淡。
“不是。”姜南从床上坐起来,“你也回北源?这么突然?”
今早余愿在群里说家里催着回去,去乡下住几天,陪老人过寿。
昨晚他回去时姜南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也省去一通解释。
如此蹩脚的理由也就骗骗姜南和林琳,陈知让那时在一旁默不吭声,如提前商量好的那样,不去戳穿她。
这会儿陈知让却编不出什么由头,只是重复了遍,“嗯,回北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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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陈知让到了北源,连人带行李出现在省人民医院,他也不知道自己一定要提前回来的理由是什么,就像被某件事催着,非做不可。
手机上发出去的几条消息石沉大海,无人回复,他便一层层上去找,去问。
在第数次电梯门开,陈知让抬脚迈出去,这次总算没有扑空,走廊顶头靠窗台的角落站着一个姑娘,穿着省医院的病号服,像是在隔窗望月。
只一个背影他也认得出。
陈知让拖着行李箱走出电梯,刚想出声叫她,却看到她肩膀在抖,还依稀伴随着小声的抽泣。
余愿在哭。
沉闷的,压抑的,又怕人听见的。
他走动声不轻不重,走至余愿身后,她也没有回头。
良久,陈知让才出声,“你,还好吗。”
声音熟悉,那样淡淡的语调她最不会忘,余愿怔愣回头,如她所想,真的是陈知让。
余愿不想让他瞧见她哭,匆忙擦了眼泪,努力挂上抹笑,“我还好啊。”
没能像上回“沙子迷了眼”那样搪塞过去,本该在江城毕业旅行的人忽然出现在这里,陈知让来时带着夜间的凉意和风尘仆仆,余愿甚至不敢去细想其中缘由,眼角温热的泪就再止不住,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陈知让抬手,微凉指腹拂去她眼角湿润。
他嘴角轻扬,漆黑的眸子看着她,一瞬不移,说话时还是那把磨人的懒腔,没个正经,“是谁说沉默的眼泪和牵强的假笑,都是无聊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