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家工厂的管理人员每天都来鸡场捡蛋做工,说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死了。”
“我觉得挺好玩的。”她笑道。
裘德考看着她的笑颜怔神,与她相处这三个月,他发现张末璃与他认识的所有这个时代的女人都不同,她是那样单纯善良到将鸡场的蛋每日拿去施舍,她又如此冷静多谋到让人发止。一个官家的大小姐,来鸡场捡蛋竟然都如此开心,毫不顾及。甚至,她的一口英语也十分流利,他曾问过她是否去过西方,她对此事总是闭口不提。他实在想不出,她小小年纪,是如何做到这些的,她似乎本身就是个谜,让人无法猜出谜底,他不由喃喃道:“You are so different.”
“You,too.”张末璃俏皮地回他道,“我也是第一次看人穿着衬衫打着领带来捡鸡蛋。等这批鸡不产蛋了,我们就在各国租界开一个连锁餐厅,用你的名号,来个裘德考美式炸鸡怎样?”
裘德考被她的跳跃思维逗得大笑道:“放过我吧,威尔斯玻璃厂的老板又去开炸鸡店,下次去租界社交会,我肯定是被人嘲笑的对象。”
“那就叫威尔斯炸鸡店。”她大笑道。
晚上,张府。
张启山回府时,已经夜深。张副官正在向他报告:“今天小姐照常为城中小孩,待产孕妇,病人,每人派发了鸡蛋。种梨堂照常发放红薯,小姐的玻璃厂已经扩建了一个,开始生产小姐设计的玻璃杯,靠裘德考的关系,在全国各地租界打上了广告。”
张启山呼出一口气道:“这是什么?”
“哦,这是小姐设计的玻璃杯的第一批样品,送给您的。”说着,张副官将盒子递给张启山,张启山打开,是一个透明的直筒玻璃杯,杯底刻着“末璃”二字。
张启山的手轻轻在这两字上划过,站起身刚要去她屋中看她,却听张副官道:“小姐嘱咐过这个玻璃杯不能倒热水,容易炸伤到您。”
张启山点点头。
此时,张启山来到她的屋子前,刚要敲门,却见门半开着。
张末璃趴在书桌上已经睡着,她的手下压着几张玻璃杯的图纸和加工方法。
张启山一愣,将她轻轻地抱起,放到床上,又帮她盖好被子。窗外一个惊雷,她吓得抓住他的衣角,一个劲往他的怀里钻,口中呓语着,似乎很怕。
张启山刚想将她抓着的手拿下去,却停住了。暖黄的灯光下,她的睫毛紧紧贴在眼睑上,透亮的肤色宛如那只玻璃杯,她的长发洒落在枕头上。
这一切,都让他想起当年,他偶然在靖远王府见她那一面。面若琉璃,巧笑嫣然。
又是一声惊雷,张启山一不留神,被她拽躺在床。她本能地钻到他的怀里,抓住他胸膛上的衣服。他低头一看,嘴唇却不由得碰到了她纤细的脖颈,一种淡淡的香味传来,令他一惊,快速躲开。她身上一直有这种淡淡的香味,不是熏香那种浓郁地让人头昏的味道,是一种清新的,幽幽的淡香,似乎有种魔力般,让他放松了身体。
他的手终是放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几下,低沉道:“别怕,有我在。”
这句话像是通行令,她轻哼着,往他的怀里钻得更紧,呓语道:“启山哥哥,不要走。”
他怔神,那香味与这软糯的话语像铁链一样,似乎捆绑住他的四肢,让他不想动弹。他喃喃道:“我不走。”
翌日,二月红晨起,练完功,便拿起账目细看。
线人在旁汇报道:“裘德考先生昨日去了租界商谈广告事宜,与几家餐厅,歌舞厅签了玻璃杯的单子。还……还在招厨子,听说想研制炸鸡的秘方,在租界开店。裘德考先生晚八点回租界的公寓后,没多久就熄灯了。
张小姐昨日查了账目,又去派了鸡蛋和红薯,对黑背六爷倒是十分上心,送了两身合身的冬衣,又留下了食物,还将六爷欠花楼的钱结清了。六爷先是不要,但张小姐说她的仇家不少,日后六爷替她杀仇家便是,这样六爷才收下了。张小姐又打听了六爷常睡的那个婊、子白荷的底细,那女人贪得无厌,又喜欢赌钱,张小姐听罢只摇头,也不打算干涉六爷的事。张小姐晚上七点回了张府,送了佛爷玻璃杯的样品,听、听说晚上佛爷将熟睡的小姐抱上床后,就没再从张小姐的屋中出来……”
二月红翻账本的手一顿,良久道:“佛爷一向疼爱张小姐,昨夜惊雷,想是张小姐害怕,便陪了一夜。再者二人是亲兄妹,有何可嚼舌头的,有人乱说就打折他的腿。”
“是、是,二爷说的是。”
“出去吧。”
线人走后,二月红又坐了半个时辰,却是一个账目也没看进去,朝小厮道:“明日我开台新戏,去给张小姐和佛爷送张请帖。”
她一夜睡得安稳,早晨醒来精神大好,看见张坤与张若阳在外面耍剑,侍女道:“小姐,二爷明日新戏开台,请您和佛爷同去呢。”
“额……”戏曲虽然是国粹,但她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