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言笑些,自从接到了前几日自广西的信件,他一言不发喝得酩酊大醉。
而后又发疯了般,将屋里的玻璃杯全部砸了。
张府的明明有玻璃厂那一份进账,还很可观,可张启山最讨厌看到玻璃杯,如今整个张府上下,再看不到任何一只玻璃杯了。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身为被逐出的一族,张启山与本家没有任何联系,除了张瑞桐,就是张坤。他甚至不知道张家楼在哪里,更不要说长生,自然更不提如果他想救那人了。
他连那人的面都见不到,如果那人真的死了,连她的骨灰,他也不会见到。
张宁知道,张启山做了决定,他的眼神变了,虽然他从前,从未他对本家的事情感兴趣过。他争夺长沙的权力,为自己与副官能够安身,为一方百姓温饱。
但是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权势在那样庞然的本家里是渺小的这回事。
张宁来找张启山,想询问药房竞价一事。可每当她开口询问是事情原委,却总张启山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张宁想起那时在种梨堂张杜仲的话。
本来张瑞桐这些年一直了无音讯,可在三个月前,张启山忽然接到他的手信,信中让张启山往遥远的蒙古国的一处地方运送药材,这种药材不是别的,是麝香。
麝香这一物颇名贵稀缺,因这物什并非可种植之物,而需要杀麝取香。
正是因为张启山在长沙大量购入麝香,这才让陆建勋起了疑心,开始为药商撑腰,对麝香大肆涨价。
麝香。
他们这些人要麝香做什么?张宁想不明白。
那时的她还不懂,这些人是要开始一场巨大的,精心策划的实验,乃至于令后世都不得安生。
已经入秋,天气转凉。
张宁在庭院中想得入神,不觉打了个喷嚏,见一抹熟悉的黑衫快步走过庭院,往张启山的书房方向去了。
她想起了什么,见一旁的丫鬟正端了茶,便抢了过来,朝张启山书房走去。
“还是没有祖父的消息?”
“没有。”
“切勿让旁人发现了。”
“嗯。”
“你还要在门外站多久。”门突然开了,张启山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吓得她退后一步,结巴道:“我……我就是来送茶。”
张启山见她的模样,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他又恢复了紧锁的眉头,唤了她一声:“末璃。”
这二字,张宁总觉得与张启山平日和她说话的语气不一样。
“我其实是想知道二叔公的事。”张宁嗫嚅道。
“进来吧。”张启山的身体微微侧开,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还是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军装。
张启山见她穿着旗袍光着的腿,忽然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那披风上带着淡淡的古龙香水,是张启山身上常有的味道,还有他的体温。
张宁仿佛如芒刺背,浑身僵住了。
她的神情自然被张启山收入眼底,终究不是她,不会甜甜地喊他,启山哥哥长,启山哥哥短的,只会是怯怯的,如同旁的女子一般。
张宁没被人宠过,她是不会撒娇的。
“为什么这几日我问你,你总不愿同我说。我虽不济,也算是个张家人吧。”张宁开口道。
张启山与张坤只背对着她看着窗外,一时,屋中尽是沉默。
“我们不希望你涉险。”张启山简单道。
张宁倒茶的手一顿,看向张启山道:“而我希望为你们分忧。”
张启山也看向她,端起茶道:“那就不要再过问这件事,种梨堂的事,过几日会有结果……”
张宁不敢置信,甚至怀疑,即便是那人,当年也是这样吗,一旦涉及到他们的大业,往日被万千宠爱的小姐就化成了一只没有自由与话语权的笼中之鸟,华丽的裙子也成了那讨人欢喜的羽毛。
张启山话未说完,张宁斩钉截铁道:“我自己的店,我自己来管。购麝香你需要钱吧,我已经从账房取了几家厂子这一年的红利交给张副官了。我打算明天去寻麝香的路子,最好我们自己能养麝取香,我有不杀麝而取香的法子,这样便能被不时之需。”
张启山一顿,看向她道:“寻麝香的路子,什么路子?”
张宁不语,倔强这方面,她比那人有过而无不及。
“你的人脉是黑背和二月红,黑背自然对经商没什么路子,所以你是想明日去找二月红。”张启山直视她道,“你觉得你与二月红交情如何。”
她不说话。
“还是你觉得他真的喜欢你。”张启山捏了捏眉心道,“当年他是如何俘获了霍三娘的芳心,如今他虽弃了霍三娘,依旧有本事让霍三娘处处为他着想。他年少时,已是情场与商场的赢家,你斗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