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姨都坐在一起,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好热闹。女人们一边表情夸张训那些像野狗一样乱窜的熊孩子,一边手指翻飞的纳鞋底、缝衣服。男人们倒是在气定神闲地惬意地抽烟聊天。在一张掉了漆的桌子前面,满头白发的老书记神色庄重地坐着,对着一个摔瘪了的大喇叭,扯着脖子嚷嚷。她感觉平时喜欢披着一件发黄的汗衫,趿拉着露脚趾布鞋的老书记,这个时候真神气!
华北平原气候四季分明,夏秋季节雨水不多,气候干燥,适宜种植枣树。枣树在这里是群众脱贫致富的一种重要的经济作物,它也在维系黄土地生态安全上,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生产队在广阔的田野里,实行粮食作物和枣树间种,一排排的枣树中间,麦浪翻滚谷子飘香,好似一幅写真风景画。春末夏初时节,枣树开花了,细细小小的嫩黄色的枣花,密密麻麻一簇簇地开满枝头,叶和花连在一起,远处看以为是一团团黄绿色的枣叶子,枣花香气四溢飘荡原野,不禁惹来一群群的小蜜蜂,它们穿梭其中翩翩起舞。
李盈盈最喜欢秋天的枣树林,秋风轻拂,大地变成五颜六色,枣树枝头挂满枣子,青的如碧玉,红的赛玛瑙,大大小小叮叮当当,一嘟噜一嘟噜随风摇动,有的压弯了树枝,伸手可及。打枣的那几天,是柳叶镇的节日。男人挥动着长长的枣杆子,瞄准枣子最多的树枝,猛一用力甩下去,打枣杆划着优美的弧线与枣枝相撞发出“哐啷”一声儿,接着下起一阵枣子雨,就会看到满地的枣子在跳舞。女人带着布袋子,夹着花篮子,端着簸箕冲上来去捡,还不忘把最大最红最漂亮的那个枣子塞到嘴里,蜜甜蜜甜的,咬一口酥酥脆脆,甜中带着一丝丝的苦涩。李盈盈和小朋友们此刻就是一群猴子,上蹿下跳追着撵着去捡拾滚到远处的枣子。李盈盈最兴奋,提着小筐子眼睛瞪得溜圆忙的不亦乐乎,她捡的枣子最大最红,映得沾满汗水的小脸红彤彤的。这个时候生产队里的枣子是随便吃,一向板着脸爱训人的生产队长,此刻也笑吟吟的。这几天镇子上的人们屁特别多,捂着肚子跑去厕所拉稀的人也成倍增长。
打完枣儿的枣树们,像生完孩子的妇女,树上空荡荡的。这一排排的枣树会成为李盈盈和她的小伙伴的乐园,“摸瞎儿”是最有趣最刺激的游戏。几个人爬到枣树上,找好自己的位置,用小手娟蒙住“瞎儿”的眼睛,一声开始之后,“瞎儿”凭着记忆顺着树的枝干小心翼翼的去摸人。村头他们做游戏的那棵老枣树,比李盈盈爸爸的年纪都要大,斑驳的树皮被他们磨得发亮,遒劲的枝丫他们爬了千百遍,甚至树上有几个枝桠几片叶子,他们都烂熟于心了,任谁也不会掉下树去。“瞎儿”手脚并用,一边摸一边嚷:“我来了,抓住你了!抓住你了!”其他的人屏住呼吸,心砰砰直跳。他们既希望“瞎儿”来摸自己,又盼着他不来,手抓脚勾紧紧地抓住枣树枝,紧张地盯着眼睛蒙着小手绢的“瞎儿”,很刺激!这种游戏不比院子里的躲猫猫,树上不能跳跃腾挪,更没有得意向“瞎儿,瞎儿,我搁这儿”的调戏,只有无声的紧张的衣服摩擦树枝的声音。“瞎儿”有时一只手在空中胡抓乱摸,有时探出一只脚又踢又踹,还不忘保持自己的安全和平衡,其他的人看着他在风中独自美丽,乐不可支,却极力憋着不能笑出声。李盈盈自小身手敏捷,动作麻利,是“瞎儿”公认的的最佳人选。
镇小学离她家不远,在镇中心的广场上,西边是一个水塘,前边是一条宽阔的马路。学校比较小,只有五个教室,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各有一个班,小学校共有五名老师。老师多数是本镇子上的人,他们是初中或高中毕业后,回镇子上当代课老师。这些人白天站在小学校破旧的讲台上上课,课余或周末去田野里侍弄庄稼,其实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农民。小学校也没有具体时间上下课,吃完早饭和午饭,孩子们就去上学,人差不多到齐就开始上课,老师感觉累了就下课。
李盈盈不爱上学,她最喜欢和妈妈去下地干活,感觉在田野里连呼吸都是甜的。她的发小付大国和她家一墙之隔,他们是同班同学,两人经常一起上下学。付大国是班长,他学习非常认真,字写的尤其漂亮,李盈盈说付大国写的字,和书上印的字一样一样的,他考试总是第一名。但是付大国家族中患有遗传性精神病,尤其是他爷爷疯的厉害。在一个寒风呼啸,滴水成冰的深夜,他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了家门,掉进镇子后边的河沟里淹死了。据说沟里面的水并不深,刚及腰部,可是他爷爷的却没能走出来,等到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人和冰已经冻在了一起。后来他爸爸精神病又发作了,到处乱叫乱跑,不得已被关在家里,至此以后,半个镇子都能听到他爸爸像狼一样的嘶吼声,伴随着哗啦哗啦晃动大门的声音。镇上的小孩子都不敢从付大国家门口经过,但李盈盈一点也不害怕,反倒是经常偷偷的从门缝里,给他爸爸仍几颗枣子或梨子,付大国李盈盈很感谢。
冬天的华北平原天寒地冻,在一个乌云密布的傍晚,洁白无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宛如翩跹舞动的银色蝴蝶。雪越下越大,漫天飞舞,似烟非烟似雾非雾,整个世界都笼罩在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