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近别苑,乐声便愈发清晰。
门外隐隐溢出一种说不上来什么味道的异香。琵琶筝笙,鼓瑟丝弦,众乐齐奏,其清越缥缈,合奏起来真仿若仙境。
那把清澈的嗓子还在唱:“醉倒天瓢、笑语生青雾...”
雾起得愈发大了,玉徊需要更走近,才能抬头看清楚别苑上匾,上书“明诲”二字。
方走到那别苑门口,白玉徊便认出了昨日见过的东宫内侍。
她走得急,来时发出阵阵踩雪声,连雪沫都飞扬了起来,动静绝不算小。可内侍却连脸儿都不抬,就无知无觉似的站在原地。
玉徊心中一惊,她知道,这位内侍名为薛襄,是太子身边得力的宫人。薛襄明显已在此多时,也目睹了全部过程。然而他却垂脸敛目,像入了定似的,好像没看见玉徊。
在关于如何在宫中活着这件事上,果然这群老人远比她更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
玉徊停了一息,心下有些犹豫。薛襄明显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底还要不要求见太子?她身上虽冷,但其实忍忍也便罢了。
直到身后传来大皇子带着人前来的声音,白玉徊才猛地一震,到底还是转向看起来突然对地缝看入了迷的薛襄:“薛内人,是我冒犯了。我可否求见太子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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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所居别苑中遍植翠梅,清泉从山中引来,蔓延整个别苑,过处皆生青苔。呼吸之间皆是潮湿的,甫一踏入,仿佛进入了发冷的夏季。
薛内人在前引路:“公主小心,这青苔十分湿滑,一踩上便会跌跤。”
白玉徊轻声道好。
小心翼翼拎起裙子,玉徊踏入殿中。
殿中一圈宫装乐师,各色乐部围坐在一起奏乐。然而再细看,却见无一位歌姬,而是太子倚着阑干,手中拿着册书,也不看,只拿书轻轻敲掌心,和着拍子笑唱《蝶恋花》。
大永开国皇帝是戏子发家,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该说祖辈之间果然代代相传么?太子唱起词歌来的声音,比坊间最出名昂贵的乐者还要清澈动听。
薛襄弓腰上前,低声禀报仁乐公主求见。
而太子转脸看见湿漉漉的玉徊,也是有些惊讶。但他没先说什么,而是叫来宫女:“给公主把暖炉往那边挪挪。”
宫女依言将屋中的暖炉朝玉徊身边挪去。温暖烘烤着玉徊的全身。
别苑中的宫人均进退有度。乐师纷纷停下,向白玉徊行礼。其余宫女有了太子的示意,便依序为她递上热巾子、大氅、红糖蛋羹,一个个服侍起她来。
“冒昧打扰太子哥哥了,实在抱歉。”
待宫女为她披上氅衣后,白玉徊控制不住自己,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朝宋怀琮一礼,“只是我方才衣裳尽被打湿了,住处又实在太远,所以想借太子哥哥间屋子略作更衣。”
太子微微讶然,却不是在说行不行,而是看着玉徊想了一下:“小仁乐,我这边没有女孩子的衣裳。”
“要不要叫人去替你问其余姐妹要一套?”他把手中的书册合上,看着她,接着道。
“没关系的太子哥哥,我方才与降真在一起,借了她的衣服来。只是周围都是空地,找不到地方能更衣。这才来...”
玉徊从身后的侍女手中接过衣物抱在胸前,鬓边的头发都被打潮湿了,贴在脸颊侧边,平白显得楚楚可怜的。她把湿发挽到耳后,眼睛亮亮的,看向宋怀琮。
太子的眼神从神色慌张匆忙的点鹭面上滑过,很轻微地停顿一霎。
然后便移开,安抚地看着白玉徊:“无妨的,去吧。”然后朝身边侍女颔首:“带公主去更衣。”
待白玉徊离开,薛襄面上的笑才渐渐褪去。他细细扫视一圈周围的陈设,没觉出什么没遮掩好的地方。
但他仍皱了皱眉,低声问太子:“殿下觉得,仁乐公主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太子未答,看起来也不太在意薛襄口中话的样子,只倚在案边,问:“人呢?”
薛襄悄悄指了下外边翠梅下茂密浓绿的草丛。
太子道:“带进来。”
片刻后,檐下掠下来两个侍卫。很难想象,那样狭小且开放的空间中竟能隐着这样活生生的两个人。而这也正是皇太子亲卫的玄奇之处。
二人进来时,便见薛襄仍保持之前在别苑门口的样子。垂着眼,维持着不闻不问的状态,小心地弓着腰,为太子翻过面前的一页书。
这薛内人,倒也算忠心,为人也玲珑——若换做他们,是绝不会叫仁乐公主进门的。仁乐公主是哪位,和太子又无甚干系,万一今日的事真被她察觉了怎么办。
侍卫不再多想,动作利索地把一团人影拎起来,脸朝地,押在廊下的地面上,然后朝太子抱拳。
“殿下,刺客在此。”
太子这时才张开蜷着的手掌。白皙如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