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摸着茶沿边的手一顿:“……”
她不是爱茶的人,不论多名贵的茶茗到她口中,所能品鉴出的区别也就只是香与更香罢了。
略有些废茶。
茶博士沏了一杯给赵檐递去,他抬手指着桌边示意将茶盏放在那便可,且人可以退下了。茶博士领命告退。
言福嘬了几口茶,茶水见底,见赵檐还在观画便问:“各朝各代对于擅杀耕牛,食牛肉者的惩罚虽有不同但本意却是一样的。
“对于从商者的态度虽有宽紧之变,但世人所遵从的仍是那套士农工商,商为末流之说。你可知为何?”
赵檐心思都在画上,回答得便有些敷衍:“国家有策,岂容我等置喙?”
言福似是未主意到他的敷衍之态,继续道:“齐国以农耕经济为主,耕牛解放了部分人力,加快了耕田犁地的效率,扩大了个人或家庭种植区域,从而提升了秋收的产量。
“擅自杀耕牛,往小了说是杀了一头会犁地的牲畜,往大了说就是影响了朝廷当年征税。加上耕牛一年一胎蓄养不易,在某些地区比之人力还要宝贵。
“在世人眼中商人逐利,以五百文收一旦米,却以一两卖出,取两者之间的差值。荒年百姓吃土啃树皮,商户却能……”
“前面是官话,后面是滥调,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新鲜的说辞呢。”赵檐挺直腰身,打断她的话,颇有些失望,“商人好利无德,铜臭满身,比不上手艺精巧,制技奇巧的工匠;比不上辛勤劳作,洞悉时令的农人;更比不上腹有诗书,气质华贵读书人。”
他将画卷了起来:“你虽吐不出象牙,但听你一席话就知你个读书人。我赵檐乃末流商人,你与我待久了恐怕会落人士人口舌,字画留下,钱货两清,人可以走了。”
“且稍等,”言福全然不介意他话中的骂人之言,她摇着只有沉底的茶叶的杯盏,提醒道,“赵五爷,跑腿费。”
“呵……”赵檐笑了一声,很轻,辨不出其中深意。
他转身在架子上取下一个褐色钱袋:“钱袋是你昨日落在这儿的,我料到公子会回来,早早便备好了。里面的东西是孝敬您的,还请笑纳。”
“上一句话拐着弯骂我,下一句就是请笑纳。”言福手肘抵在桌上撑着下巴,笑眼弯弯,“赵五爷,你可真是善变。”
赵檐握了握拳头:“……”
“可我这一时半会儿还真的走不了。”言福没拿钱袋子,只是幽幽叹了口气,“楼外暗探密布,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借着巡逻的口暗中观察,就等我出去将我抓个正着。”
她惆怅地看着赵檐:“我这一出去,京都怕是再也没有赵楼了。”
赵檐捏着扇骨柄,良久,他朝言福拱手草草行了一礼,语气笃定的喊她:“殿下。”
随即收礼,狭长的狐狸眼向上挑起一搁好看的弧度,难得露出个颇为正经的神情,他问:“好玩吗?殿下。”
言福眉眼带笑,抿唇笑道:“常言道,看破不说破,知人不言尽。”
赵檐拒绝:“天潢贵胄,游戏人间,我赵某陪不起。”
言福用指尖弹了下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叮——”
“赵五爷,你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