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牵挂在屋内,血腥味这样浓,似乎化作一团棉絮堵在胸口,只一味喃喃道“不妨事,不妨事……”不像是宽慰幼弟,倒像是安自己的心。他如何能不怕?他的母亲就是为了生他才难产血崩而死。
姬发赶到时,只见崇应彪跪于庭中,以匕首断发,指天为誓只求灵绮平安,两行清泪顺着下巴滴在盔甲上,很快就凝结成一层透明的硬壳,袍脚被雪水弄得泥泞不堪,袖口处露出的皮毛也湿漉漉的,活像一只落水的豺狗。北地之人最信鬼神之事,姬发见他竟以自己许誓不由得心下一惊。不曾想崇应彪轻浮,放肆,嚣张,惹人厌,居然也会如此至诚地伏倒在雪地里祈求鬼神庇佑。只觉心中轰然一动
他竟真心至此。
不由得反倒有些惭愧起来,于是忙上前扶起他。见他面色晦暗,盔甲上皆是残雪,双唇也冻得发白,只觉这人已死了大半了,唯有两只眼还淌着泪。一旁的灵荆从未经过此等大事,见不断有宫人端着血水出来,早已吓得惨白一张脸啰嗦地问“姐姐会死吗?”
姬发亦不曾见过妇人产子,不知其中凶险,可见崇应彪之态,一时心乱如麻,嘴上只胡乱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
不知是神仙当真听到了崇应彪的赌咒发誓,还是姜王后看顾得当,灵绮终归于深夜诞下一子,姜王后亦是累极,见崇应彪兄弟二人与姬发皆在,于是命巫医在侧殿侯着,又留下众多守卫,命若有事故即刻来报,这才回宫歇息。只是麟儿面世,灵绮却已是精疲力竭,匆匆看了一眼孩儿,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只唬得崇应彪与灵荆二人去拭鼻息。
却说崇应彪兄弟二人守在床前,姬发见他二人哭了笑,笑了哭,双眼红肿,不免相劝,他二人仍自寸步不移。灵荆到底年幼又受惊吓,天隐约有些亮光时终究扛不住,却仍不肯走,崇应彪只道这有他守着,让灵荆歇歇再去看侄儿,灵荆这才肯随着侍从去了。
姬发又想起日间所见之事,心下百感交集,世人皆说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从前他只恨不得再不见崇应彪,今日姬发却动摇起来,原来崇应彪亦全心全意待姐姐。君子论迹不论心,崇应彪虽非君子,却也非小人之流。
他从前不解姐姐为何独独偏爱崇应彪,姐姐那样一个风光月霁的人,连衣物向来喜欢素雅的颜色,怎么会喜欢崇应彪这样张狂肤浅的人,如今姬发心中都已明了,哪敢再怨姐姐偏心,竟有些自残形愧了。
只默默退出去,天寒大雪,庭中积雪已厚,殿内烛火的余光一照,像是流了一地的金子,姬发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那天午后刺眼的日光下,他问姐姐我就比不得他吗……
如今看来,确是比不得
终究…比不得
崇应彪一日一夜未睡,只通红着眼守在灵绮床前,唯恐她出什么事。如今见她悠悠转醒,忙命人送上参汤,亲手服侍姐姐用了,方才放心些。灵绮又问起幼弟,崇应彪只说他吓坏了,现下已随宫人去歇息,这才放下心来。
崇应彪早些在伏在雪地里,身上衣服早已浸透,现下已胡乱卸了盔甲换了侍从送来的几件换洗的家常衣物,幸而因怕灵绮受寒殿内多点了些火盆,倒不曾冻坏他。崇应彪先扶她坐起,拿了个软枕垫在她腰后,这才接过宫人手中的孩子,只抱着那小小一团粉嘟嘟的人儿给灵绮看,又小心的逗弄他“像姐姐”
灵绮只觉得身子疲乏的厉害,挥手命众人退下,望着小儿额头那颗痣,笑道,“分明像殿下多些。”崇应彪抿紧嘴唇,轻轻摇着臂膀中的婴孩,半晌才低声道
“我多想他像姐姐,也像我。”
说着便抱着孩子在塌边垂眸坐下,“姐姐放心,既是姐姐亲生,我亦作亲生。”说罢只在孩子额上亲了又亲。
“应儿……”灵绮轻抚他鬓边的碎发,“此般终非长久之计,你也是要成家的……”
崇应彪闻言,只猛的抬头,一双泪眼看着她,“姐姐也要抛下我吗?我就……”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她,眼泪一颗颗掉下来,打湿包着婴孩的襁褓,“我就在一旁陪着姐姐也不能够吗?”
他哭求“我,我不同他们争…我就陪着姐姐也不行吗?”直弄的灵绮心软,颇有些无奈,“这么大了…怎么还是爱哭……”
话虽如此,却还是去哄他,她产后虚弱,说话颇有些无力,崇应彪舍不得她费力言语,忙令她住嘴,只以修养为要,灵绮反倒哭笑不得。一时揭过此事不提。
却说两日后太子冒着风雪归来,却不曾想崇应彪竟一身家常玄色衣袍,正在殿中哄着怀中小儿,灵绮产后体弱,面色仍有些苍白,只斜倚在榻上,笑着与他言谈。
灵绮见太子满身残雪进内殿不免吃惊,“殿下!”
忙唤宫人来替太子更衣,崇应彪只作视若无睹,也不曾行礼,反而自顾自抱着小儿坐在塌边。看在太子眼中,只觉他三人才是一家团聚,自己反倒是外人了,虽知崇应彪亦是为妻子抱屈,却仍不免动气。
殷郊一把推开身侧的宫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