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看着长大的,我都不忍心,老爷您又怎么能忍心!”
陆宗培固执地当没听见。
门外的陆水红心口像被插了一刀子,抽痛得厉害。
原来,父亲从未相信过她的话。原来在父亲眼中,她是一个失贞的女人。
想到这里,陆水红忽而哈哈哈地笑了出声,豆大的眼泪随着笑声而颤抖地从眼泪里滚下来。
陆宗培和奶妈都愕然地看向门外的陆水红。
“你怎么在这儿……”陆宗培语气很重地问。
陆水红不答,只是摇头苦笑着反问:“爹,你真觉得我是一个失了贞节,为了活命而撒谎欺骗你的人吗?”
陆宗培有些无地自容地偏过头,不敢看自己女儿。
陆水红冷冷地问:“女人贞节就那么重要吗,没了贞节就一定要死?”
这话激怒了陆宗培,他一挥手,怒道:“你怎能说这些话,爹从小便告诉你女人饿死事少,失节事大,你现在失了节,便是冒了天下人之大不韪。你还有脸做人吗?”
“狗屁!”陆水红恶狠狠地上前,径自将那些下了药的饭菜掀翻在地。碗碟碎了一地,饭菜汤羹洒得到处都是。
她咬牙骂道,“什么冒了天下人之大不韪,是你们男人觉得女人命贱才这样说的吧,对于一个受到伤害的女人,你们不去指责那些伤害女人的男人,反倒把刀口对准一个受伤害的女人,这就是你们建功立业的男人应该做的事对吗?男人就是这样欺负女人对吗?”
陆水红越说越急,她指着祠堂的方向:“你不是天天把陆家列祖列宗挂在嘴边吗,我倒想问问列祖列祖什么才是对的,什么才是错的。”
说着,陆水红大步地往祠堂。
陆宗培急忙追上去大喊:“放肆,你休要胡来,女人不能进祠堂!”
不论身后的父亲怎么说,陆水红都是不管不顾地冲进了祠堂。
她指着堂前那一副副森然的祖宗牌位,说道:“你当所有祖宗的灵位,告诉我,我娘怎么死的?姑姑怎么死的?”
陆宗培神色肃然地瞪着陆水红,一言不发。
“我告诉你吧,我娘和姑姑都是被你们这些男人害死的!你怀疑我娘淫...荡失节,红杏出墙,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陆家所谓列祖列宗,你不分青红皂白,让我娘受了骑木驴的刑罚,活生生把人折磨致死了。后来真相大白,一切都是你的疑心作怪,你却为了你的面子,不承认自己的错,到现在所有人一提到我娘都认为我娘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以为我当年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吗?”
说到这里,陆水红心痛得连喘气都难受:“还有姑姑,三年前,姑姑丧夫守了寡,你说姑姑年轻貌美,断言她守不了寡守不住贞节,便与姑姑夫家的人联手逼死了姑姑了,却对外宣称姑姑贞烈殉夫,成全你们这些虚伪之人要的名声,太可怕了,真的让人恶心!”
这些事情,陆水红一直都知道,但未对任何人说过,今日面对着父亲,她一股脑地全部说了。
她面向祠堂的牌位,冷笑道:“你害死了我娘,害死了姑姑,你这样就对得起列宗列祖了?”
“你懂什么!”陆宗培沉声斥道,“为了陆家的名声,作为陆家一家之主,我都是为了陆家着想,换作陆家的列祖列宗,他们也一定会和我一样!”
“和你一样,和你一样对女人下手吗?”陆水红忽地一笑,“我差点忘了,这些牌位上的人生前可都是男人,和你一样的男人!都是拿着吃人的礼教对着手无寸铁,毫无反抗能力的女人!”
“女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我曾经也深信不疑,但是爹,你知道吗,我在北江经历了破城屠杀,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现在时局动荡,风雨飘摇,在生死面前,贞节什么都不是,我活着回来不是接受你们男人对我失节的审判,我受够了这些礼教,受够这些家规族训了。”
说到最后,陆水红歇斯底里起来,像疯了一样冲上去,将供桌上的香案,水果,灯盏一一扫到地上,随后抓起祖宗的牌位四处乱砸。
陆家培急了眼,大吼:“你这个不孝女,你疯了吗,你快住手!”
陆水红却对父亲的话充耳不闻,尖叫着将牌位一个一个砸烂,最后陆宗培将陆水红拉开,一扬手便掴了一巴掌下去。
祠堂回荡着清脆的巴掌声,陆水红被扇倒在地,一头乌发的长发散落地面。
那一刻,陆水红觉得脸颊像被火炙烤一样发烫发辣,仿佛脸就要烂掉,候她却不觉得有多难受。
只听陆水红呵笑出声,踉跄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她目光呆滞无神,眼泪早就流干了,声音悲凉地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有没有失节,这都不重要,我想告诉你,就算我失了身,我也不会去死,更不会接受你们的审判,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陆宗培的女儿,陆家一切与我再无瓜葛。”
那夜,她从家里跑了出去,闷着头见路就跑。
夜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