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馆的气氛有些消极,梁风希望金絮和姑娘们都能振作起来。
振作需要看见曙光。他给皇帝写折子,对于最近这起长史遇刺身亡案,提出朝廷能够控制舆论氛围,一家青楼的事不要波及到别家青楼,行当内的各家看似是一体,其实内在也是分开的。
他如今是把青楼当家的人了,为各大青楼说句话无可厚非。
梁风把折子交上去,却没有立即得到皇帝的回复。
他继续保持对这起案子进度的关注。相府想尽一切办法追查投毒之人下落,逝去长史的家属闹到了相府,想讨个公道。
相府查案过程中有安抚家属,但家属仍出现喊门行为,梁风略略一探,发现家属喊门行为背后有三皇子指使的身影存在。
与棣似乎十分希望这案子的调查速度加快,梁风留了个心眼。
在他把折子交上去的十日后,朝廷忽然放出要增税的消息。
朝廷以文官太过耽溺美色容易误事为由,整顿风月场所,增收销金窟税目。新税目是按这些场所内置多少厢房增收房税,一间厢房每半年要额外多交五百钱。
新税目还未落实,皇帝放出消息待看朝臣反应。
梁风算了一下,温柔馆厢房偏多,按新税目增收,温柔馆相当于每年多交了四成税。
这也太多了,以她目前的生意怎么可能负担得起。梁风立即写折子反对。
——也不是反对,就是觉得不好,提提意见。他不是朝官,没有反对的资格。
新税目的消息传到温柔馆,金絮呆了一瞬。
“你先不要呆。”
梁风敲敲她的脑袋,“新税目在落实前都是有待商榷的事情,不一定真的会涨。”
她摇头,“朝廷里有人反对才不会涨,国库白得税钱,不可能有人反对。”
“有我啊。”
“你一个人声音太小,而且你又不是朝廷的人。”
仿佛一支箭扎进他的心里,梁风垂手无辜地问:“你是想说我很无用?”
“不是。我是想说,朝廷大势之下,每一个人都是无用的。”
“才怪。”梁风道,他还想给她曙光来着。
金絮沉默了。梁风捏她的手,与她贴贴心,“你不要担心,任何事情都有我帮你。”
金絮无言,默默看他,也没抽手。
“贾老板想买下温柔馆。”她收回视线说。
“谁?谁啊?”梁风瞪眼,他还没出手呢。
“贾镇。”
“贾镇?”梁风知道这人,温柔馆一个大主顾。
不太对劲,朝廷要给风月场所增税的情况下,哪个没眼力的商人还会买青楼。
“我查查这个贾镇。”
“不用,我查过了。”金絮拦下他,“贾镇没有问题,做事非常干净,背后一定有人。”
梁风还是决定查一下。他分出暗卫,找大司农调查京城这几年行商的往来记录。
结果是,所有能找到和贾镇有关记录全都正常。行商贾镇无论走到哪里,一律老实交税、老实报关、老实办置所需路引文书,找不出一点错处。
梁风只好作罢,也许更深入查能够发现问题,但他权限不够。
在他调查贾镇的时候,有三个初香坊的姑娘找上金絮,寻求帮助。
金絮为她们治了伤,给了点钱,但没有收留她们。
温柔馆门厅凋敝之时,冯棹台重新出现在了温柔馆。梁风看着冯棹台和雪姬又卿卿我我起来。
三伏天到了。
七月十三,入伏这天,初香坊结案。案子的结果是初香坊抄没,坊主与一众涉案姑娘判死刑。
下毒的人据说是初香坊主。相府找到了毒物来源,是个外地走私的小贩,将毒物藏在了一盒胭脂里,卖给了初香坊主。至于初香坊主毒杀长史的原因,梁风不得而知。
结案的同时,朝廷下旨三条限令。
第一条是禁止京内所有官员出入风月场所。
第二条是所有勾栏瓦舍每年增加一成税。自圣旨颁布第二年始增。
第三条是限制勾栏瓦舍每天开馆经营时辰。每日只有酉时初到亥时末的三个时辰可以开馆迎客。
看这三项内容,梁风深知温柔馆是真的负担不起那增加的四成税额了。
三条限令的通告传到温柔馆,金絮又呆住了。
梁风垂手被她呆呆地看住,心里很无力。
“我声音太小,确实帮不上你。”他查贾镇也没查出名堂。
她一叹,“我以为,如果有一天我放弃温柔馆,是因为我想结束经营,而不是因为倒闭。”
金絮坐在窗下,头靠窗棱,手举告示,眼里有无奈,有挣扎,也有豁然。
她苦苦一笑,“我从没想过我做生意会有失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