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见,裴韫……然,此时此刻并不是什么忆往昔的时机,裴韫默默收敛起不相干的思绪,撇开头去,不再望镜子中的人,垂着眸,想去做一些事情来试图缓解略微焦躁的心虚。她说:裴韫,你不该是这样的。
裴韫去取了砚台和墨条过来,准备磨墨来平复一下心情以及捋清一下思路,皇帝只是限制了裴韫的外出自由,并没有限制她在宫内的活动。
太子年龄尚且不大,易受惊。也易受误导,此事也就只有这两种可能,那么,为什么偏偏是她呢?裴韫撇开之前莫名的情绪,开始思索。
严格来说,裴家其实是处于一种避世的姿态,不管是对于朝臣还是对于皇室,且,并非裴韫看轻自己,她目前着实配不上他人用如此手段,冒如此风险去害她……
门口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裴韫抬头,听见宫人低声说:大理寺卿李大人……
李慎思?大理寺卿的人来的真快,裴韫放下手中的笔,不由得暗道,不过,既然李慎思来了,这是案子有眉目了?
裴韫循着声音向门口走去,不期然间,还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那个偶尔会在脑中闪过的一个声音,是,祁疏,不,裴韫驻足凝神听着,李慎思称他为太傅大人薛尽翾。
薛尽翾,原来是薛尽翾呐,薛家的人,裴韫苦笑,漂亮的眉眼染上几分释然,若是如此,那一切也就解释得通了,薛家的故地,不就是在江南吗?
当时可真是鬼迷了心窍,寻常人家哪里能养得出那样钟灵毓秀的公子?如果没出这件事,都不用江南行,自己同他势必会再次相遇的,一个太子太傅,一个太子宫太史令,大抵是避不开的。
便是没有太子太傅,那江南一行……
裴韫没出声,她想知道,薛尽翾来自己这里是做什么,是认出自己来了,还是……
门外站着的两人,李慎思为大理寺卿正四品,薛尽翾太子太傅正二品,李慎思理当向薛尽翾见礼,可正式的旨意还未下达,李慎思偏不认,反而道:
“好久不见呐,我的好师兄?”
闻言,薛尽翾将手拢进袖子,眉眼清隽,嘴角上弯,还有些不胜风吹的虚弱,不知是默认还是否认李慎思的话,
“李大人见笑了,哪里敢当李大人这声师兄,不过一介教书先生而已。”
“啧,那薛先生可要好好教书。”
言语间带着漠然的威胁,像是暗藏着心照不宣的心知肚明,嗓音悚然。
“薛某定当竭尽全力。”
一人芝兰玉树,清贵端方,一人容颜昳丽,举止风流,竟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师兄弟,出乎裴韫的意料,只不过也没来得及细想。
“薛太傅来这儿做什么?这儿陛下方才下过旨意的,可不许随便乱闯的。”
李慎思懒懒地开口,神色漫不经心却又带着几分锐利的审视。
“倒是薛某消息闭塞了,不打扰李大人办案了,某先行一步。”
薛尽翾端的是云淡风轻,淡然自若,在李慎思的眼皮子底下还真就走了,消失在了眼中。
李慎思半点不信,只不过他现在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想起这件事,李慎思就显得十分烦躁,因为,他是来将裴韫带到大理寺的牢房去的。
这案子,说起来真是麻烦又简单,怎么就裴韫……
李慎思沉沉地舒了口气,推开门,如往常一般嬉皮笑脸地与裴韫勾肩搭背。
可显然,裴韫现在最关心的是案子以及薛尽翾。裴韫挥开李慎思的手,问:
“李大人,是案子有进展了吗?”
“阿韫啊,是有进展了,不过,你得去我们大理寺的牢房去坐坐了。”
李慎思为难地开口。
裴韫理解了,这是到头来还是与自己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否则,就应该不是去大理寺的牢房了,而是大理寺的诏狱了。
裴韫早有准备,她冷静地开口:
“李慎思,查清楚点儿。”
“诶呦,那是自然,怎么会让我们小裴大人去吃苦呢,去我那儿不过是去做做客,平时去那儿拿卷宗还拿得少吗……”
李慎思先是一愣,然后挂着一张略微傻气的脸与裴韫插科打诨,浑然不是之前那模样。
太子宫的另一处宫殿内,裴韫浑然不知她惦记的风流债也正深深地惦记着她。
薛尽翾站在阁楼之上,透过窗户望向出宫的李慎思和裴韫,手中的玉佩被来回摩挲,薛尽翾眯起眸子,将玉佩贴在脸上,口中似情人般地温柔低语:可真是让人好找的裴姑娘呢……
裴韫离宫了,准确来说,是到了大理寺的牢房了。
“小裴大人,请。”
狱卒恭敬地为裴韫指路,看得出来,裴韫与这里的人关系还是不错的,裴韫微微地点了点头,道一声“多谢”。
裴韫理了理衣袍,选了处干爽的地方坐了下来、她在草席上跪地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