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日,永安坊来了位贵客。
齐重檐被影七迎进前院时,裴暻正在饮茶。
“高句丽两位大君正在朝中和谈,礼部这么闲?”
齐重檐也不管裴暻叫没叫起便直了身子,坐到茶案对面,“为国之要,在于刑法,刑部也不怎么忙嘛。”
二人拌嘴惯了,周围人见怪不怪,影七甚至垂下头偷笑。
裴暻沏了杯茶放到对案,“要出京了?”
“就这几日。”齐重檐脸上难得带了丝怅然。
裴暻不受宠,手下得用之人不算多,京中暗自经营多年已见起色,但在军中除了远征高句丽处出来的几分情便没别的了,六殿下野心已露,也不得不防。是以齐重檐借父亲忠义侯之手,从礼部活动到边境去开辟新路。
“多谢。”裴暻敛容,凤眸中一片肃然,眼底闪过几丝不舍,仅剩的好友而今也要离京,“我不会让你在那边等太久的。”
这句承诺有多重齐重檐知道,呷口茶,瞬间恢复纨绔模样,“回头给你捎烧刀子。”
裴暻凤眸浮起笑意,唔了声。
二人又将边境之事梳理商议了一番。方才说完,下人来报,韩姑娘来了。
裴暻诧异,却听齐重檐笑道:“我叫她来的,好歹相交一场,走前怎好不知会一声?”
进来的女子依旧一身素服,比上次见更瘦了。
三人叙过温凉,齐重檐便嚷嚷着要与她对弈。
裴暻让人拿了棋来,坐在一旁观棋。未看几步便看不下去了,嘀咕一声“臭棋篓子”。
齐重檐不服道:“我怎就是臭棋篓子了?是六姑娘棋艺高妙,不若你来试试?”
年轻人哪能受得了激将?当即和好友换了位置,与韩绮对弈起来。
韩绮不曾料到有朝一日能与五殿下下棋,当即聚精会神。立在她身后的琴奴却是嘴角含笑,微垂着头,不着痕迹地瞟着金相玉质的五公子。
令人吃惊的是齐重檐不曾夸大,韩绮的棋艺竟与寒松不相上下,裴暻不免认真起来,丝毫没发现好友促狭的笑。
两刻钟过去,裴韩二人都有棋逢对手之感,你来我往间很是酣畅。
恰在此时,下人来报,俞姑娘来了。
裴暻一怔,旋即又扬起嘴角,她鲜少主动来找他。
不料……
“我请她来的。”
齐重檐见好友笑容凝滞,笑得很是……贱。
俞唱晚没想到前院那么热闹,与三人行礼后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棋局如战场,裴暻收拢心思扑在其上。
“俞姑娘不如与我对弈?”齐重檐笑着邀请。
俞唱晚摇摇头,她不会下棋。
“六博总会了吧?”
谁知对面的姑娘双手一摊,“我不会。”
齐重檐滞了滞,旋即道:“我教你。”
来者是客,俞唱晚不好拒绝。
一人教得认真,一人学得专注,很快她便掌握了诀窍,与齐重檐这样的老手玩也能三局中胜出一局。
偏生齐世子这人嘴停不住,喜欢夸人,还喜欢讲故事,什么小事到了他嘴里都能说得风趣十足,逗得俞唱晚连连娇笑。
相比六博那边的欢乐氛围,对弈这边则略显沉闷。
韩绮攥紧了帕子,五殿下的棋路一开始稳健得紧,她还能应对,谁知这会儿一改沉稳为剑走偏锋,路数诡谲险奇,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勉强跟上。
悄悄抬眼,五殿下那张金相玉质的脸直如阴霾压城,黑冷得紧。韩绮陡然打了个寒战,莫不是自己棋艺不如兄长惹了他生气?可这也不能怪她啊。
倒是听着齐世子和俞姑娘的欢笑声,心中涌起羡慕。
“啪”黑玉棋子落到棋盘上,韩绮瘦削的身子一抖,暗道,幸好这玉石棋盘够结实,没被砸出裂痕。
裴暻淡淡道:“承让。”
韩绮咬着下唇仔细看了棋面确认自己是输了,旋即不安起来,他会不会罚自己?
是时,另外二人也闻声停了手看过来。
主人家脸黑如锅底,当客人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不说,屋子里凝滞得如同暴风雨前夕。
俞唱晚扫过另外三人,率先告辞,韩绮忙不迭跟着起身。
直到走进园子里韩绮才松了口气,五殿下生起气来好可怕。
行到路口,二女即将分开,俞唱晚犹豫几息,还是道:“韩姑娘,保重身体。”
韩绮一怔,旋即垂下颤抖的眼睫,她如今日日抄经,饭食用得很少。并不是她故意如此,而是吃不下。她总是梦见家里人,白日略有闲便不由自主会想,叔伯父兄皆为朝廷栋梁,母亲嫂嫂随他们而去,落入腌臜之地的姊妹也一根绳子了却此生,出嫁的姐姐被夫家病逝,留下稚子孤独无靠,她亦不能为其撑腰。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