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起一块精致的糕点,崔聿珅咬了一口。
很甜。
他这一辈子都在想为崔家做出一番什么,从琴棋书画到经商谋略,他的父亲是入赘而来,从来得不到尊重,连带着他也觉得耻辱。
他受不了族人看他的目光,带着鄙夷和嘲讽。
他是崔氏子,该是风光无限,却无人明白他的苦痛。
原本,他可以证明一切,光宗耀祖。
只是功败垂成,他如今只能坐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中,日复一日。
他总算明白,最大的耻辱,是毫无尊严地死去。
虽然不知道那小公主口中人是谁,可他到底跟着沾了光。
那句谢谢是真的,虽然裹了毒的点心,不好吃。
但是,甜啊。
这是宫变后的第一个除夕,没有去岁的热闹,宫中却也来了不少人。
沈仲哲已经与孙娉婷完婚,二人一同前来宫宴,邵韵时远远看了一眼。
最后百无聊赖地低头吃枣。
温皇后偏头叮嘱:“韵时,过了年你就及笄了,去年没好好给你过生辰,今年你父皇可要为你大办一场。”
“啊?”邵韵时的生辰就在大年初一,以往都是连着新年一并过的,年年初一的红包都是她拿的最多,久而久之,倒是忘却了生辰是生辰,新年是新年。
可是今年不同,按着现在的年纪,当行及笄之礼。
“你的婚事一拖再拖,该要定下了。”温皇后说得斩钉截铁,“这也是你父皇的意思。”
拿枣子的手不由慢了下来,邵韵时往嘴里塞得艰难。
温皇后继续:“那倪培卿伤了眼之后便不见人,老将军如何都不再提婚约一事。此事,你是如何想的?”
“我能怎么想?”邵韵时咽下一口,“倪家对大桓有功,不能因为他瞎了,就什么都不作数了吧。”
“你这孩子,说话带什么刺,我与你父皇何时说过此事不作数的?”温皇后道。
邵韵时便不作声了。
她觉得有点烦躁。
温皇后便不再多说。
这个除夕过得没什么不同,宫灯还是那个宫灯,烟火亦是那个烟火,快近子时,邵韵时突然起身。
将军府里安静,守岁的时间已过,除了灯笼高挂,倒显寂寥。
自从被邵韵时找上门去,倪培卿也就搬回了将军府。
倪新望难得多喝了些酒水,早早睡下。
将军府里本就人少,年假又散了不少,此时倪新望回房,他又屏退了末九他们,竟是当真孑然一身了。
邵韵时进去的时候,瞧见的就是那道院中自斟自饮的侧影。
覆眼的白绫搁在边上的石凳,这么冷的天气,他却浑然不知一般。
脚步声陌生又熟悉,倪培卿不敢确定,手指停滞。
接着,杯盏被人取走。
“等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仍是没有拦住。
邵韵时仰头倒进了口中,辣得很。
差点辣出眼泪来。
酒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明明是冷的,入喉却能火热。
她垂下眼,坐着的男人目光少见的怔忪。
人说酒色上头,原是真的。
此时入目的人俊朗极了,唇边带着些水色,一双眼睛却是清亮无比。
邵韵时皱眉,指了指边上的白绫。
“系上。”她命令道。
倪培卿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会出现在将军府。
甚至,在她已经知晓自己没瞎之后,还命他系上白绫。
是他醉了吗?
耳边的命令加重了语气:“快点。”
怕是真的醉了,倪培卿想笑,却又不知笑什么。
醉了,竟然还会看见她。
一如既往的坏脾气。
他伸手,将白绫慢慢缚住眼睛,微微仰头,向着那人的方向:“系好了。”
“为何不入朝。”
“为免忌惮。”
他答得坦然又直白。
“如果没有忌惮呢?”
“我不想做臣子。”
答完这句,周遭沉寂。
倪培卿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三个问题,他静静地等着。
“那你想娶我吗?”
“……”
醉意之下,那声音入耳,像是蛊惑:“倪培卿,回答我。”
“想。”
“什么时候?”
“……不知道。”
“为什么?”
“公主不要我。”
这五个字,足足叫邵韵时震在当场。
便是想破了天,她也不会想到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