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盯着太真。
另一半宫人开始灭灯。
又有人点灯。
即刻,灯又被人灭了。
灯火的亮与暗,使得圣人形如枯槁的脸一次次展露在宫人面前,那张脸越来越青胀,越来越狰狞,活像佛殿里的夜叉。他的爪子撕扯着挂在脖子上的绳结,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但他太瘦弱了,根本挣脱不出。
宫人们上前,擒住圣人的手脚。
太真的手叠在肩上,整个人背过身子,驮麻袋一般向下弯曲身子,那双纤纤玉手如今又红又紫,仿佛有无尽的力气从那细细的手腕上冒出来。
“吱呀”一声,有什么人溜出去。
“吱呀”又一声,有什么钻进来。
李凌冰恨,总有些人不知世务!
灯火再次闪烁了一下。
李淮看清了李凌冰和圣人,脚下一个趔趄,背撞门而跌坐在地上,他惊呼:“姐姐!”
李凌冰回过身,琥珀色的瞳孔因力竭而发着光,她喘着气,“弟弟,帮帮姐姐!”
李淮的双腿在地上划了两下,都要哭出来,“姐姐!”
李凌冰意识到丝绳的结打死了,若是活结,圣人此刻早该咽气了!
她没有男人的气力,把人勒死是一件顶难的事!
李凌冰弯低身子,用自身的重量去勒圣人,吼:“弟弟,难道你要看姐姐粉身碎骨吗?”
李淮爬过去,一咬牙,抓过桌案上的一块黄绫抹布,捂住了圣人的口鼻。
姐弟把力使到一处。
圣人挣脱出一只手,在空中盲目地抓,抓到仪仗上一条白布,拉扯下来,白布飘下来,盖住了三人。
李凌冰扯下白布,两张白面、一张死面露出来。她松开丝花绳,跌坐在地上。
李淮像驱赶瘟神一般甩开黄绫抹布,撑开十指,呆呆看着自己的掌心。
李凌冰慢慢爬过去,揉揉李淮的脸,“弟弟,辛苦你了。”
李凌冰爬起来,摔到桌案边,展开鹅黄锦书一看。
没错。
圣人自知大限将至,亲笔写下遗诏,传位给“某王”,并命光王李宜为摄政王。至于为何是“某”王,是因为那个墨点正好落在了封号上,而圣人神思混沌,竟没有写名字,草草了事,却正中李凌冰下怀。
真可谓,天助裕王。
她本来想烧了遗诏的。
如今,竟可以拿它做文章!
李凌冰踢了一脚瘫软在地上的李淮,“弟弟!”
姐弟二人将圣人扶到椅子上,用手支头,装成疲乏小憩的模样。李凌冰矮身,取来御笔,沾了沾朱砂,在遗照上补上了李淮的名字。
李淮惊呼:“姐姐,你好大的胆子!”
李凌冰冷哼一声,“弑父杀君的事咱们都做了,还怕这个?更胆大的事我都做过。”
李淮抬头,扫视一圈众宫女,“她们怎么办?”
李凌冰搁笔,抬眸,“她们不是傻子,说出去,诛灭十族!”
宫人闻言,纷纷跪下,匍匐在地,呼喊:“公主,奴婢们不敢。”
李凌冰心想,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老爷子平日里爱折磨宫人,最后竟被宫人合谋憋死! 活该!
炉房外响起打更声。
夜更深了。
房外突然响起吵嚷声,只听得老祖宗的尖细嗓音响起:“寿王爷,圣人在炼丹,可冲撞不得啊!”
寿王李湘大声呵斥:“滚开,是圣人传我!”
“哐当”一声,房门被踢开。跪倒在地上的宫人们浑身颤抖,将身子往地上更压低了一寸,谁也不敢抬头。
李凌冰从座上睨着众人。
怎么从来没人提醒她,圣人请了寿王来?
李凌冰站在圣人左侧,李淮站在圣人右侧,二人将圣人夹持在中间。他们相互交换一个神色,李凌冰明显看出李淮的慌张失措。她跨出去,遮住圣人的身子,“三皇兄,我与圣人正在论道,不容旁人打扰!”
李湘瞥了一眼桌案上的锦书,又把目光敲打在李淮身上,用下巴戳他,“那么他,又在这里做什么?”
李淮垂下目,心虚地把闷死圣人的手藏到背后,支支吾吾:“我我——”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整话。
李凌冰道:“自然是与我一样,伴君说道!”
“凭他?”李湘冷哼一声,眸子冷冷打在李淮脸上,“圣人说他蠢笨如猪,胆小如鼠,和他说十句,只得一句话的意思,最烦和他说话。昨日,父皇就命我子时来见他,如今你又说父皇请你们伴驾!你这谎话扯得未免令人发笑。让我见圣人!”说完,李湘登上阶梯。
圣人写传位诏书,又漏夜传寿王入宫,那个“某王”是谁不言而喻。
这一次,李凌冰赌对了!
圣人就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