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试探
那年夏天真的难熬吗？她又想不起来了。
但她能肯定的是，即使那段时日，寡淡如水，日后每每忆起，都充实着她整个整胸。
之后她再没顶着太阳，出去发过简餐，一到饭点，就坐在食堂门口，吹着空调数人头。
杨维京让她统计，每餐有多少人到食堂吃饭，然后报人数给他，他核实后给餐厅拨款。
张木北直接告诉他：“876人，学校早统计过。”
每人每天餐标80，一天是七万零八十，这些话张木北没说，只在心里想想，不然显得他太白痴。
可事实就是如此，杨维京典型的游手好闲富二代，不听劝，还是安排她专门去数，真是闲的慌。
她只能去餐厅门口杵着。
第一天记：876。
第二天记：876。
第三天，张木北无聊到真的开始数人头，441，442，···458，没人了？说好的876呢？
张木北百思不得其解，是学校报错人数，还是她数错了？
看着对面超市进进出出的学生，张木北恍然大悟：闲杂管事的、各部门负责的，基本都按时吃饭。但大学生们，就似一股清流，逮着时间偷跑出去消费，宁愿去超市买泡面，也不屑挤食堂的免费餐。
张木北做贼似得，环视一圈，没找见杨维京。
他都没过来，怎么做到未卜先知的？
杨维京上辈子是个算命的吧。
第三天之后，张木北都是悄悄去他办公室门口，将人数名单塞到他房间门缝，塞完就溜。
她可不想面对，那人得意看智障的眼神。
更不敢想，前两天多报出一半人数，杨维京会不会追责。
毕竟，两天时间，多结算六万左右的费用，冤大头也不能这么宰。
好在杨维京并未找她，她庆幸中有些失落。
杨维京照面不露，张木北便是山大王，能批多少款项，全由她上报的人数决定。
有那么大半个月，张木北在餐厅经理的奉承下，过得风生水起。
经理嘘寒问暖，给她带水果零食，俗称贿赂，张木北照单全收，眯着眼一副心中有数的样，经理就知道，自己没找错人。
之后饭点，张木北雷打不动，兢兢业业数人头，绝不漏掉一个，如实上报，不能愧对经理对她的信任。
但餐厅经理对她，却越来越冷淡，她实在摸不着头脑。
活动接近尾声，北京迎来自1951年有气象记录以来，最为严重的暴雨之一。
在这场大暴雨中，北京市多个地区，出现严重内涝现象。许多道路被淹没，交通受阻。
暴雨持续两天，校方宣布，排练暂缓，学生不得出入宿舍楼，由餐厅派送三餐。
惊心动魄总能铭记，雨过天晴定会被遗忘。
张木北清楚记得，天，是在22号晚间时分放晴的，因为她在那时，再次见到杨维京。
打了一宿麻将，杨维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补觉。
路过学校，才想起大半个月没到场，自觉该露个面儿，一把方向，拐进校园。
去餐厅的路上，到处积水，空旷无人，一抹白色身影尤为显眼。
小姑娘短裤拖鞋，污水就快漫过她膝盖。
她所在的宿舍楼，靠近西墙低洼处，楼前通向餐厅的过道，流成一条小河。
越靠近餐厅，地势越高，没有积水。她想去餐厅，只能涉水前进。
隔几天没见，他差点忘记，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小姑娘走两步一停，还回头看看，应该是进退两难，他有些好笑。
杨维京调转车头，向着那白色身影开去。
污水冰凉，张木北哆嗦着，往前探下一步，她庆幸自己套着个加绒大卫衣。
积水忽的哗啦啦动起来，她站定闭眼，有些晕。
睁眼后，半晴乌云交替着暮色，一片灰蒙。杨维京的脸，就这样毫无征兆，闯入她的视线。
车窗半降，那人手扶方向盘，看不清神色，语气不容置喙道：“上车。”
张木北抬脚给他看，顺小腿淌下几股黄色污水。
“太脏了，不方便上您车。”
杨维京扫过一眼，淡淡开口：“都开在水里了，反正车也是要洗的。”
黑色车身水渍斑驳，只有前挡风玻璃，是干净的。车轮大半个泡在积水里，险些漫过车门，像只溺水的癞蛤蟆，有些滑稽。
再客气，未免太过矫情，况且她快要冻僵。
张木北坐进副驾驶，没立刻关车门，而是一手撑靠背，一手抓扶手借力，将脚抬高搭空，磕了磕水渍。
收脚时，不小心在车门处，卡掉一只拖鞋，她伸手，徒劳无功，拖鞋已顺水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