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的略微发黑的血,从里面渗出。
承恩大师拿来一个瓷瓶,黑血血珠连成一条线,直接低入瓷瓶。
穆明的手臂架在一处软枕上,除了手臂偶尔传来的酸痛,几乎没什么感觉。
时间越长她对痛觉的敏感度就越低,之前逼气动毒后的浑身剧痛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
穆明抬眸看向承恩大师,道:“大师,小辈可否同您商量些事。”
承恩大师固定好瓷瓶的位置,抬头点了点头,道:“穆施主,但说无妨。”
穆明点头,鼓起勇气道:“我想恳请承恩大师多制两份解药。”
“此解药有剧毒,施主可为何用?”
“我怕他不肯吃药,若是糟蹋了一副,还有另外的可以帮他解毒。”
穆明了解江云扬的性格,表面上温柔随和,似乎什么都可以答应,实际上他是一个很执拗的人,自己认定的事,说多少次也不会改变。
远离京城给了他自由,同样也消磨了他的骄傲,因而他更加敏感,圆滑,试图用八面玲珑的外壳,来保护自己。
起初与他相识,以为他本性如此,认识的时间越长,便越觉得,他是在用脸上的微笑,掩盖心里的伤疤。
承恩大师神情凝重,似乎是听出了穆明的言外之意,道:“三份解药,两分留给端王,而另一份应该是给曾公子的。”
穆明没有丝毫犹豫,点头道:“命运使然,我们两个可能注定没有缘分,当初他救我一命,这是我该还他的。”
承恩大师没再说话,从桌下拿出一个同样的瓷瓶,放到桌上,似乎早就料到穆明会如此说。
穆明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便释然下来,道:“原来大师早就准备好了。”
承恩大师摇头,道:“凡所有相,皆属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诸多俗世皆像闪电和朝露一般,转瞬即逝,那两个人穆施主看似选择了,恐怕是都没有选择。
私利之为同天下之为之间,您已经做出了选择。”
穆明脸色有些发白,听到承恩大师的话,心里却豁然开朗起来。
就算就不了全天下的人,但因为自身所为,而让更多的人受到幸福和快乐,这要比任何日子都让人愉悦。
第一个瓷瓶已经装满,剩下第二个,承恩大师接着放到血流下面。
一条温热的毛巾敷在穆明的臂弯处,及时是习武之人,一下子流这么多血出来,终归是顶不住。
此时屋外的门被人推开。
一阵凉风顺着门缝吹进屋里。
放眼望去,曾桓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外,瞪着眼睛,狭长的眼眸里满是震惊。
清瘦的身形下,影子投过屋里的烛光,打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又斜又长。
穆明转头,望向他那双眼睛,也是一瞬间楞住,道:“你……醒啦,承恩大师正在给我治伤呢。”
曾桓沉默不语,淡漠的衣衫在风里来回摆动。
承恩大师眼眸望过去,语重心长,道:“曾施主,如今穆施主身体虚弱,您有话要说,不如先进来说话。”
曾桓眼中满是穆明手上那醒目骇人的伤口,伤口深的可以看到筋骨的程度。
独自现在冷风中缓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抬脚迈过门槛,进屋转身关门。
穆明想解释,可如今场景过于血腥,恐怕只能是越描越黑。
曾桓仿佛是个木头人一样,隐匿生息站在角落,默默看着穆明的血一点一滴流道瓷瓶里面。
过了片刻,第二个瓷瓶终于接满了,承恩大师有条不紊的为穆明包扎伤口。
穆明此时有点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手臂上撒了药,上上一层厚厚的药粉,便被一层纱布紧紧裹住。
伤口终于包扎完,承恩大师起身走出屋子。
穆明胳膊完全没了力气,背对着曾桓坐着。
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曾桓慢慢挪动脚步,来到穆明面前,蹲下身子。
微凉的手指轻抚过她的手腕,薄唇轻轻印在她的手背上。
低头垂眸,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道:“明儿,你这样真的很傻,傻子才这么做。”
小时候曾桓就喜欢叫穆明小傻瓜,只要他一叫,穆明便会恼羞成怒的炸毛追他到处跑。
他喜欢她,也爱逗她。
穆明抿唇,此前种种如今想起来,曾桓笨拙的心意,早就在这些地方流露出来。
可是,唯一遗憾的是……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