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暂留,还不如说是羁押吧!
一旁善学渊见状,起身行礼:“汤县令、蒲学正,丘生目前身体情况不宜挪动,学生愿作担保,确保其定会在书院安心养伤。”
“此事不至于需你担保。”对孔圣后裔,汤县令还是会给予几分薄面的。
见两人剑拔弩张之势,汤县令笑眯眯地劝道:“崔大儒,你该知道由圣院将她带走,才是最好的保护。否则书院失察之名,追究起来也是麻烦哪!”
“呵呵,我鲲鹏书院可从未说过不收女子入学,哪里失察了?”作为曾经怼天怼地怼先帝的前翰林,崔仲凫完全不为所动,似想到什么可笑之事,反而大笑:“呵呵,也是,本朝之前,可从未听说女子不能读书,不能科考的。”
“崔刚正!慎言!”蒲和急得,叫出崔仲凫的别名:“你头能不能别这么铁了?”
“不想我再来次殿前进谏,二位现在就请回! ”论胆量气魄,他崔仲凫可不逊任何人。
“你一辞官归乡之人,哪来那么大的底气?”蒲和也是被气笑了。
“呵呵,我们山长给的,你找他啊!”
“你——”
“仲凫说得没错。”书院上方,远远地传来一阵轻笑声,一对伉俪共坐在彩犀鸟之上。
“抱歉来迟了!”正是先前赶路归返的儒雅男子,他的声音如金石相击般,琅琅清晰:“汤县令、蒲学正,这位学子正是不才领入门的,不知我作保,是否足够呢?”
※ ※ ※
夜间,书院后的内宅。
一只凝脂皓腕执着药布,轻轻拭擦清理昏迷女子焦黑的皮肤。
许久,她才放下布巾,让侍女将之与盆中黑红色血污水一起拎走。
“夜间注意照看她的情况,如有异常,及时告知我。”年轻女子叮嘱着。
她虽然梳着妇人发髻,面容却仍如少女般灿烂,一如她身上的鹅黄袄裙般温婉明艳。黄峨提裙跨出厢房,来至夫君的书房。
见夫君和崔仲凫正在闲聊等她,她会意地一笑,回头招呼侍女将茶点奉上:“忙活到现在,都先吃点东西吧。”
比两人年龄都大上一轮的崔仲凫大儒,此时却恭敬起身:“师母!”
黄峨无奈,连忙招手:“仲凫无需多礼,快坐下吧!”
而早已对崔仲凫厚重粉丝滤镜脱敏的“老师”杨用修,正心疼地查看妻子的双手。
“手都起皱了,她的情况很严重吗?”他问道。
黄峨娇羞地抽出双手,偷偷觑了眼“正走神”的崔大儒,不由松了口气。
提及姜旦的情况,她不免有些担忧地说道:“内外皆已用药了,大夫说只要这几天没发热,就能挺过去。”
“你现在,知道你捡了个大麻烦回来了吧!”杨用修点了点她的鼻尖,叹气道。
闻及此事,崔仲凫终于不再装聋作哑,向两人请教:“学生虽早已察觉丘生为女子,但仍不知内情如何,望老师师母解惑。”
黄峨看向杨用修,杨用修却只是拍了拍她手让她安心,说道:“你还记得,三年前北疆惨败一事吧?”
话落同时,他随手施放一个空间禁锢,隔绝外界的探听可能。
崔仲凫闻言肃容,沉声道:“三年前最后一次和蛮族的战争,难道有隐情不成?”
“当时边关战报,说皆因领兵不力,才致使七万士兵与县城百姓全城沦陷……”杨用修闭眼,提起这惨烈的一站,没有人族能释怀:“可是丘生说,在沦陷前,她父亲将她驱出城时曾告知过她,布防图前日才更换!无叩关而城门开,必定是有内奸里应外合,才使得定怀县沦陷……”
“畜生——”崔仲凫气得拂落几上茶水,杯盏被扫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那可是四十万百姓和士兵啊!”
他气得胡子乱翘,嘴唇也在哆嗦发抖:“是谁?我哪怕扛棺进殿,也要把此人千刀万剐!”
“我与父亲暗中调查多年,皆无所得。”
杨用修感受到妻子的安慰,兀自对她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丘生之父将其送出,便战死殉国了!若非其父遗志是让她好好活下去,为父伸冤,估计她也不会苟活了。”
“而最令我难过的,便是丘生说的,在行往上京的途中,有神秘的力量绞杀所有北疆定怀县的流民……”
“北疆沦陷,竟一个定怀县的流民,都没有啊……”
杨用修不禁潸然泪下,崔仲凫眼中也满是悲愤。
※ ※ ※
唧唧吱、唧唧吱——
深夜,蟋蟀鸣声不停。
八仙桌上的烛灯,依然明着,但小侍女却忍不住,头一垂一垂地,强撑着没睡着。
嘴里还有一下没一下,轻声念叨着。
“少小…需勤学,文章可……立身,满朝……什么色了?……尽是,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