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泼,天水如瀑布般冲刷而下,轰隆的雷鸣与呼啸的风雨声交响于广袤大地。谧陵的静谧在一片雨声中破碎成数不清的恐惧与怨恨,一下下锤进李鲜的心里。
他颤抖的手推开龙撵的窗,天光透进车厢的瞬间,他满眼所见,皆是血红。地面上的亭台楼阁,处处可见七零八落的尸首,他可以想见地宫中的景象有多么惨烈。
前后左右皆是侍卫,他就这样在人群的簇拥中走下地宫,满地的血令他难以落脚。他跨过一道道尸体,龙袍的裾边不可避免地沾上星点血污,他紧捂口鼻,但浓重的血腥味仍旧令他阵阵作呕,一度止步。
身旁的夏钦不忍见主子如此不适,道:“陛下,您回上头等着吧,待臣将那贼人的首级呈上去。”
“朕本以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不想竟有死灰复燃的一日......要想高枕无忧,今时今日必须做个了断!”他命侍卫打开安明帝的棺椁,迈开步伐走下密道,前护后防的人们差点跟不上他。
乌缇娜寸步不离,在他跟前当个挡箭牌。密道中的路原披头散发,被魔蛊折磨得形容枯槁,手舞足蹈疯疯癫癫。他口中念念有词,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乌缇娜第一个走入密道,他一见到这张脸,便完全失控,恶狼般嘶吼着扑过去。李鲜的侍卫自然是防着这一招的,他才跑出几步,就被弓箭手一箭穿心,仰面倒下。
“这不是轻而易举就制伏了吗?你先前派去的人为何......”李鲜这话还未说完,就见仰面倒下的路原又仰面直起身子,像一具活着的死尸,一面口鼻流血,一面僵硬地向他扑去。
几发疾矢后继而至,把他扎成个刺猬,这回他倒都不倒下,满身插箭,脚步不停地冲向李鲜。
再弱小的人,如果怎样都杀不死,也就接近无敌。手持刀剑的侍卫一哄而上,但这瘦弱无力的将死之人,趋避之速竟如此惊人,泥鳅般滑动于刀光剑影间。训练有素的皇家侍卫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武将,面对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内侍却束手无策,百般武艺,皆成空谈。
簇拥着李鲜的侍卫仅剩寥寥几人,数不清的刀枪斧钺只围住路原一人,水泄不通,打打杀杀的人群却一点点靠近李鲜。乌缇娜护着李鲜不停奔逃,但逃到哪个角落,人群就靠近哪里。
侍卫们当然可以解开围攻的阵势,但一但解散,路原就会直接攻击他们的主子。是而谁也不敢停止攻击,只能持续胶着着。
李鲜和夏钦被乌缇娜挡在身后,看不见她阴冷的表情。
没有哪个凡人可以在魔蛊的折磨中存活至今,路原早已是个死人。他的一切行为,都不是他的行为,而是遍布他体内的蛊虫,操纵他身体的结果。正如乌缇娜先前所言,他已是魔蛊的木偶,而木偶的提线,在乌缇娜手中。
昏暗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御前特使莫天遥,双眼刹那间流过妖异的蓝光,而混战中心的路原,双眼也泛起同样的光芒,下一刻,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围攻的人群被瞬间打散,所有侍卫如开花般飞将出去,摔落遍地,红色的蛊虫咬破他们的皮肤,渗入身体,啃食肌骨。一时呼喊声,哀嚎声响彻地道……
周身萦绕着红色虫子的路原从地上站起,步步逼近李鲜。
“混元石蛊虫......你果然是叛族余孽!”李鲜咬牙切齿,此刻他终于看清了这个日夜在他身边的随从的真面目。但他没有恐惧,唯余满腔怨恨。他恨那选择了他叔叔的家族,恨他们不被征服,至死都要与他作对。他更怨恨,分明继承江山的是他,先帝却不愿将一块完整的混元石交给他,天下至尊的权力,却不配天下至尊的力量,令他手中所掌握的一切,都像徒有其表;令他的皇位,有一半黑白不明;令他这个人,永远得不到一个真正帝王的尊严。
仅剩的侍卫不过五人,但御前侍卫岂是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们此刻依然守着李鲜寸步不离,斗志不减。
但路原不再冲过来,他笔直地站着,满身的蛊虫骤然飞散开来,幻化成形,竟是数支毒箭,齐刷刷向那五个侍卫暴射去。
侍卫们挥剑去挡,但再刚硬的利刃,也斩不断蛊虫的阵列,正如抽刀断水,徒劳而已。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中箭,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一个侍卫将佩剑交给李鲜,转身受了属于他的那支箭......
“陛下,这箭是追着人跑的。不论人跑到哪里,都无济于事。”乌缇娜突然说道。
李鲜聚精会神看着剩余的几支箭,冷汗直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朕也看出来了。看来今日我们难逃一死。”
“不......”乌缇娜道:“您和夏大人会活下去。”
说罢一个箭步飞奔出去。
“莫天遥——”
她的速度比箭还快,李鲜喊声未落,她已到路原眼前,身后的毒箭接踵而至,从她后脊贯\入,从路原身后穿出。
毒箭中靶,即刻散作蛊虫,四下逃逸。乌缇娜整个后背被血染红,触目惊心,李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