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得。
她一开始接触楚楚以为她会几句古诗词,应该是去过私塾念过书的,后来那天楚楚半夜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没忍住到她跟前坦了个白:“我其实只是听着别人说,死记硬背过那几句诗词,有时又跟着秦淮河边女人唱的调调学上几句,其实……我根本就不认得字。”
她说这些的时候蜷缩成一团,就好像这些是见不得人的。
这个年代识字率识字率本来就不高。
温沛宜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倒是楚楚为此一直藏藏掖掖,总害怕她会因此而看不起自己。
“那就开始学吧。”
温沛宜头一次冲着楚楚这样笑。
从那天开始,楚楚一到饭后就自觉地搬了个小板凳过来。
温沛宜就一个字一个字教她怎么写。
刚开始写字的楚楚总写得歪歪绕绕,她怕温沛宜生气,趁她回头的时候赶紧把刚刚写的丑字擦掉,定定心心地重新再写。
温沛宜看在眼里,当然也不至于会戳穿楚楚的小把戏。
她以前本来也是个很爱学习并且引导别人解题思路的人。
但她没有想过,在这个时代,许多人可能永远也接触不到最基本的知识,他们的未来可能就是凭着力气干一辈子的活,她想最初出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送他去风车的小孩,那种对航海对外面世界的新奇与探索的眼神,好像刻在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
温沛宜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驱使着她。
但她知道那是温暖并且有力量的。
因为有知识的话,他们都会航行得更远。而一些华国国内美好的传统文化,也可以漂洋过海,永远地保留下来。
当天,她就把西餐厅服务生带到船上的两个孩子喊到她这里来,这两个小孩显得十分拘谨,楚楚一边写着当天必须学会的古诗,一边被告知今天她有两位学生。
“谁?我吗?”其实楚楚没有发觉她此刻自己的眼神有多明亮。
“我也可以当老师吗?”
温沛宜告诉她,“教别人的过程其实也就是自己温习的最好过程,所以,楚老师,快开始吧。”
两个小孩第一次在砂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当天,他们在船舱上,在破烂的衣服上,无数次用手指描写过自己的名字。
温沛宜和楚楚都被这样的情绪感染,一连几天兴致都很高。
可偏偏送小孩出来的时候,温沛宜又撞见了陆屿。
陆屿不是孤身一人。
身旁是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她看不清女人的正脸,只觉得背影纤纤,身量不低,气质也和慕又年天差地别,温沛宜有些遗憾不能将那个女人对应入座了,当然她没有再多看一眼。
多停留一秒都是对时间的浪费。
陆屿追过来。
他对温沛宜压抑了几天,终于爆发道:“你把那条裙子卖了?”
“是啊,我就当利息了。”
她就像是在某个茶余饭后的时候蛮不在意地承认了。
“温沛宜,你不会觉得你有伤害到别人吗?”
“陆峪,你会难过吗?”温沛不怒反问,“其实我们对于我们关系,不用明说,何必为了一条无关紧要的裙子,伤了大家和气呢?”
温沛宜耸肩,依旧无害地笑着,她想原主曾经有多渴望丈夫的垂怜,她现在就有多厌弃陆峪的虚假示好。
“那条裙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她又问。
“没有。”
“那我行李本来就多,不想增添累赘,卖给别人合情合理吧。”
温沛宜举止温柔地蹲下来,给这两个小孩今晚奖励的橘子糖果,让他们自己跑回去,而对着自己对面的陆屿则是丧失了所有的耐心。
“又或者,你是想通过送条裙子收买我,方便以后合作,继续利用我?”
当“利用”这个词一旦出现,陆峪的心理彻底不平衡了。
他们甚至不算朋友,演过几场戏而已。
“是的,以后可能也有利用你的时候。”陆峪口气骄纵。
而温沛宜却像是从他这里得到最好的保障,“那日后我们就相互关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