苡此刻轻颤的睫毛和嘴唇,甚至那抹红的面容,他都不能看清。但那身形轮廓,于他是那么熟悉。
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又立刻被自己否认。
今日,他本应同样一身喜服,带着大张旗鼓的迎亲队伍来迎娶与他联姻女子。
可是作为大尧的安王。领兵出战,攻下这一城,拿下这军功,才是他最需要的筹码。
战功赫赫的自己,会离那个位置更进一步。
城楼上的白清苡咬着下唇,唇瓣间已是漾出刺目的鲜红。
含在眼眶的两行热泪再也抵挡不住内心的疼痛,翻滚了下来,喃喃自语道:“陆景辞,这就是你带给我成婚的贺礼吗?”
她动作缓慢地举起双手,抑制不住颤抖着将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
看着陆景辞骑着他的坐骑宛驹,此刻正意气风发地带着身后的士兵们一步一步拉进与城门的距离。
白清苡心猛然抽的一疼,瞬时脸上全无血色。
“此生且长,唯卿爱之,以鸣长相守之志。”
“苡苡,此生我绝不有负于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同我比肩而立,共同俯瞰这天下。”
“此后余生,你我共看梨花锦簇,你奏余音绕梁,我舞剑形影随之,儿女绕膝,共赴白首。”
陆景辞曾经给予的甜蜜誓言,此时如同一只结实的手掌,狠狠扇在她心上,疼痛感翻江倒海地席卷全身。
白清苡双手探出石栏外,凤冠失去手部力量的把持,瞬间从城楼上狠狠砸向地面。
宛驹蹄前一顿,陆景辞勒紧缰绳,目光朝着此刻被摔得支离破碎的凤冠看去。
他隐约预感到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有可能会变成现实。
心骤然一紧,仿佛切身感受到凤冠落地的痛楚。
他睫毛轻颤,咬紧牙关,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缰绳略微松了几分力道,又重新握得更紧。“攻城!”
马蹄纷飞,从一处处凤冠的残躯上无情踏过。
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白清苡甚至无法看清陆景辞的身形,只能模糊地望着大批的士兵,随着自己心爱之人的命令,纷纷涌入皇城。
她抬起冰冷的玉手,快速抹去了眼角溢出的泪花。
此刻厚重而花纹繁复的喜服,显然成为一个笑话。
耻笑她不过是陆景辞的逢场作戏,而自己却认真地陷入其中。
白清苡不自觉唇边架起一抹可悲的笑。
此时,她终于明白一个事实。
大尧对这个联姻根本不屑一顾!他们从始至终想要的是曦尚的国土、港口和资源。
故而,本应红绸披身的陆景辞,选择挥剑南下踏平她的国土,毫不在意两国的约定。
皇城内,早已乱做一团。
侍卫禁军都已撤出了皇城的守卫,更不说那些手无寸铁的内侍和宫娥们四处逃散。
白清苡拖起喜服厚重的下摆,以便在人群中穿梭得快一些。
回到瑶光殿,已是人去楼空。
只剩铺天盖地的红,为这宽阔的宫殿添上一笔喜庆的热闹。
她飞快地翻着紫檀八仙立柜,手腕上的臂钏发出磕碰的清脆声响。
内心焦急的她,左手四指被柜门掩了一下,都未感觉到痛。
终于,从最底层翻出一把镶宝石的雕云匕首,藏于袖中。
她知道,他会来。她等他来。
不知过了多久。
门外走廊上,响起大批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枪纂立地之声。
随着推门声发出巨响,白清苡缓缓睁开双眼,视线跟随过去。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门前,他铠甲上血迹斑斑。在阳光沐浴下,彷如战神般威武鹤立。
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剑眉星目,鼻梁挺直,一副英俊的模样。
白清苡看向闯入之人,瞳孔强烈颤动着,唇瓣翕张着,喉咙仿佛被人扼制住,发不出一声。
因为,来人正是理应同她一样喜服裹身的陆景辞。
陆景辞一时错愕,震惊地看着坐在玫瑰椅上,一言不发的白清苡。
没有看到那张脸之前,他还可以无视自己的猜想与察觉。
可是这样日夜思念的容颜,如此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
是他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回避的残忍。
白清苡没有说话。
面对陆景辞站在自己面前这个现实,她应该飞快地跑过去,一剑刺死他。
可是,她没有。
她就一步一步向陆景辞逼/近。
每一步都心如刀割,每一步都是告诫自己清醒,每一步都是鞭策自己一刀两断的决绝。
而陆景辞此时眉心紧锁,沉默不语。在自己身边一年的女伶,自己竟然不识她是曦尚七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