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眼泪不自觉掉下来。
两罐啤酒不足够令她醉倒,但足够催熟坏情绪,酿成一杯令她脑袋发胀的苦酒。
以至于在陈嘉荣刚刚推开卧房门时,就听见微弱的啜泣声。
他的手脚都僵住,不知该不该上前。
诚然,许沉翡不是第一次落泪,却是第一次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他不确定该去安抚她,还是给她个人空间,处理糟糕情绪。
许沉翡显然注意到门口的动静,抬眼望过去。
卧房的窗帘还没合上,月光倾泻进来,照亮一方空间。
许沉翡所在的位置恰好沐在光明里,陈嘉荣得以看见她因落泪而泛起水光的双眼。
他轻声问:“可以开灯吗?”
获得允许,他打开卧房的灯,调至柔和光线,终于走近她。
陈嘉荣将没来得及挂起的西装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不敢在没换家居服的情况下坐上床,只弯腰看她。
她的眼尾泛红,还有糊掉的眼线的痕迹。陈嘉荣用湿纸巾为她擦拭,语气温柔,“为什么哭?”
被这样温柔对待,许沉翡难得表现出顺从模样。
微微抬起下巴看他,讲话时嗓音还存有哭过的黏腻与沙哑,“……不知道,就是忽然想哭。”
闻到酒味,陈嘉荣不由问道:“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许沉翡诚实回答,“不足以让我醉酒。”
“那是为什么哭?”
许沉翡心知他再三追问是出于好意,然而,新仇旧恨积在一处,她怪上他,“都是你的错。”
陈嘉荣错愕,“什么?”
“我这几日为了做好太太社交,为你的朋友的接风宴费尽心思。还要在他人异样目光和试探之下保持礼节,再三解释不是你失礼,也不是不肯和我一起出席,是因为你真的在忙碌,实在没时间。”
“可是我明明也不轻松。英国那边也有工作要我做,唐先生离开后,海棠山园的事情偶尔也要过问。偏偏施姐又请假,家里的事情还要我分神。”
“我讨厌无意义的社交,讨厌摆出虚伪笑脸迎合他人。我可以做得很好,但我真的不喜欢!为什么我要一个人面对你的朋友圈和交际圈?为什么我不可以和我的朋友们在一起?我在本城简直孤立无援,陈嘉荣,我又为什么要嫁给你?”
讲到最后,她快分辨不清自己在抱怨什么,只是不停说话。
好像只要仍在讲话,情绪就有了发泄的出口。
陈嘉荣始终静静听她讲,直到最后一个问句话音落下。他心头猛跳一下,将许沉翡合抱进怀中,“都是我不好,我该陪在你身边应对他们,也该关注到你的心情。但是沉翡,请不要再说为什么要嫁给我这种话。”
“为什么不可以!”有些恼怒的口吻。
“因为这是气话。”陈嘉荣不理会她的恼怒,“我知道,许沉翡并不是真的后悔,是不是?”
怀中人忽然沉默了,连抽泣也停止。
陈嘉荣松开她,将她贴在耳畔的碎发拨至耳后,低下头,以额头触及她的额头。
“我知道你一个人适应新的环境很困难,但是请不要再说孤立无援。你的二叔明明在这里。我也在这里,我明明是你的盟友。”
许沉翡盯着他忽然挨近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笑了,“想要回英国看看吗?我陪你一起。”
许沉翡感觉喉头一哽,眼泪快要再流下来。
她推开陈嘉荣,欲盖弥彰地整理自己,“抱歉,我太失态。”
她很快拾回全部伪装,重新化身完美无缺的许沉翡小姐。
陈嘉荣微微一哂,“没事。”
许沉翡再解释,“我刚刚说的话并非出自真心,请你不要当真。”
“不会。”
“如果可以,你最好忘记今晚的事。”
“好。”
百依百顺到怪异。
许沉翡不免看他,只见陈嘉荣立在一侧,神色复杂地盯视她。
“你有话说?”
陈嘉荣挣扎开口,“你不必在我面前保持完美无瑕。”
“我知道。”许沉翡稍稍垂眼,“我没有。”
在他面前,她已足够“做自己”。
看见她眼尾至今也未擦去的黑色污迹,陈嘉荣释然,相信她的话,“好。”
随即旧话重提,“你想不想回英国?我可以陪你。”
许沉翡的眼睫略微颤动一下,微弱到如轻风吹过茂林,掀起的风波仅足够为外围的树木间,最脆弱的枝叶颤动一下。
她业已恢复冷静,公事公办的口吻,“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