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成帝七年。
大梁朝传到成帝沈焕,国祚虽已不再那样昌隆,但其都城金陵,依旧是举国最物阜民安之地。有那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重湖叠清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大梁宫城左侧紧挨着的就是朱雀街。这条大街尤为宽敞,但白日里却静悄悄的,不见商贩,亦无白丁,不时有装饰华贵的马车行过,停在街两旁某栋雕梁画栋的大宅之前。这条街上住的都是大梁朝的王公大臣。北街角有一栋大宅,匾额上写着“季府”。
季府内。
两个孩子正在水榭里玩耍。男孩八九岁,看着斯文沉静,正立在一张红木长桌前画那池中荷,女孩四五岁年纪,穿一身大红绸裙子,歪着头在旁边看,看了一会便没了耐心,白藕般的手从毛笔架上扯了一根最粗最长的毛笔,爬到水榭美人靠上,伸长手臂想将毛笔作棍搅动池水,无奈身量不够,毛笔尖够不到水面,女孩便抬脚跨过那靠背,欲翻到水榭外水边上去,男孩抬头瞥见,唬了一跳,忙掷了笔赶过来,半拉半抱的将女孩放到安全的地面上来。
“小雪,掉到水里怎么办?”
女孩装作听不懂,撒开脚步跑到红木长桌前,去看男孩的画作,因为身量不及桌面,看不真切画上的一支支嫩荷,女孩将厚重的卷轴使劲一拉,只听“哐哐当当”的声音,桌上一片狼藉,水粉墨汁洒了一桌,顺着桌角滴滴答答往下流,画心娇艳的荷花转瞬间洇成乌七八糟的一片,笔托茶盏甩到地上,变成瓷片。水榭里顿时一片狼藉。
女孩脸上身上溅满乌黑的墨汁,大眼睛眨巴眨巴,无辜的站在原地。
季殊简直要气晕过去。
女孩眼看小哥哥面色不豫,忙机灵地亡羊补牢,蹲下去捡散落一地的砚台笔架。
男孩正要发作,又看见女孩正伸手去捡豁口极为锋利的瓷片,怕伤了她,赶紧去制止。
庭院里之人听到响动,忙赶过来查看两个孩子。
当先的是两位贵妇人。
看到水榭这般场景,丫鬟们赶紧上前去收拾残局,一个丫鬟将湿哒哒的卷轴拾起,叫了一声:“啊!公子的画!”
看到这般行景,一个较年轻些的妇人含着歉意对身侧之人道:“柔姐姐真是抱歉,我那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又闯祸了。”
随即便粉面含威的唤自家女儿:“江南雪!过来!”
女孩虚怯怯的小步挪过来,立定在娘亲跟前。
“说!那一滩是怎么回事?”
女孩好像很怕娘亲,垂着头一言不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知错了吗?还不向伯母道歉!”
江南雪规规矩矩地向季夫人行了个礼,带着哭腔支支吾吾的道:“伯母对不起,南雪下次不敢了!”
季夫人将女孩揽进怀里,用丝帕给女孩擦去脸上的墨迹:“不碍事不碍事。”侧头笑着对江夫人道:“筠妹别对她太严厉了,我就喜欢雪儿这活泼的性子,不像季殊,太静了,少了许多童真童趣!”
江夫人眉头轻皱:“可这孩子也太皮了些,一个女儿家,没个闺秀的样子,成天上蹿下跳,这样长大了哪个婆家敢要!”
季夫人笑道:“我看殊儿就很喜欢雪儿,我也喜欢这孩子,不如就做我季家的儿媳妇罢。”
她笑着看向季殊:“阿殊,你长大了以后娶雪儿好不好啊?”
季殊沉静的问:“娘,娶是何意?”
季夫人也很认真的回答:“就是一辈子保护她,一直和她在一起。”
八九岁的小男孩很认真的想了想,严肃地说:“好,那我要娶雪儿。”
看着稚子认真的模样,两位夫人只觉得好笑,江夫人笑道:“我可记下了。等这疯丫头长大了可不许反悔啊!”
状元巷。
正是日暮时分,太阳的余晖给天地间一切事物都披上一层橘色的纱,家家户户的炊烟袅袅盘旋而上,宁谧而安然。
巷子深处有一栋朱漆,江南雪轻巧地跳跃着踩树叶在地上的投影。她今日穿一身大红绸裙子,项上挂一个精致的长命锁,极为可爱。
朱漆大门忽然开了,一群穿着锦缎的九、十岁男孩吵吵嚷嚷的涌出来。
女孩眼睛一亮,径直向季殊奔过去。季殊见到女孩,粲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
“殊哥哥!”
被唤的那个男孩子伸出手来牵住她,跟伙伴告别,一起回家。
“今天怎么会到学堂里来?”他边走便问道。
江南雪直接地回答:“我想吃小摊上的云片糕、糖葫芦,还有炸麻团。我们去买吧?”
季殊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每次来等我,都是为了它们。”
江南雪讨好的笑:“那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要告诉娘亲?”
季殊捏捏她的鼻梁,无奈地笑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