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亮却翘着腿说:“张希今天差点跟人跑了,你都不知道,可吓死我们了,我去接他结果没接到,到处找他,还差点报了警,他们那食堂我是从二楼翻到一楼,前前后后全都找了一遍,还好他舅妈打电话给我,娴子你都不知道你儿子胆子到底有多大……”
张希在旁边听的胸口一团火,明明不是这样,他想插话,他也反驳了不是这样,可根本没人听他的话。
那些亲戚都有一个神奇的技能,能把一件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添油加醋,说得跟天塌了一样。
也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这么说又能带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可能他们只是单纯的幸灾乐祸,想看到别人被教训,不想他们好过吧。
她们一直在笑,看起来打个电话都是一团和气的模样。
快挂电话时李娴问了张希一句话,问他以后还想不想回家,他不知道她为什么问,但他确实不想在这,他想回家,想那个泥瓦房。
可他耳中只听到了李娴阴阳怪气的声音,“我还以为你去了就一辈子不回来了呢,没想到你还想回来啊,在外面赚钱不舒服了?知道家里好了?回来能不能好好读书,学习还不好你就还出去打工吧,别回来了……”
他想说谁愿意打工,可不是她让他来赚钱受苦的吗,这时候为什么又这么说,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却都是他的错。
最后,他想他确实做错了,都说是他的错,他怎么会没错。
他仍旧不知道那天要挂电话之前,他们为什么笑,但他的直觉他们是在笑话他,至于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让他很不舒服很不喜欢。
他忍了很久很久,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声说了,是余醒那个哥顺路送他回来,他不想再被误解。
他觉得解释通了就好,但他看见了舅舅舅妈说到兴头上戛然而止的尴尬表情,他内心爽快了,原来他们脸上也会出现这种表情。
津津有味的胡说八道时,被忽然拆穿的感觉一定不好受。
他想他终于解气了,他们终于不再一个劲的只会指责他,因为这一切都是误会,只不过最开始他不想给哥带来其他的麻烦而已。
他自己都讨厌这些大人,他想哥一定也不会喜欢,应付起来也很麻烦。
舅舅还没说话,舅妈就已经急的拍手了,“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人家都送到家门前了,你都不知道让人进来坐坐,他爸可是那食堂的老板,把你送过去还是他点头的!你这孩子咋缺心眼,这么傻呢!”
舅舅也跟着应和,“你不早说,早说让他进来坐坐,他爸当老板以后忙了,咱们都没怎么走动了,你哥还跟你一块玩你也不早说,早说谁还怪你,咋天天傻不愣登的!”
他说完都没听张希说话,就直接跟李娴说了,“余朝华你还记得吧,以前家里都盖得起小洋房,现在都当老板了,萧山这边地他来的是时候,早早就瞧着好了地方,现在他那食堂可赚钱了,那周围公司的员工还是工地的人都跑去那吃……”
李娴却不屑一顾的说着,“什么有钱人,我看有钱人都不怎么好,再说我看人又不看有没有有钱,只看品格好不好,人不能太有钱,当老板的人有钱了都不好,哪个都会变坏,我就不喜欢追着那些有钱人说好话。”
“我看啊,有钱人的钱也不一定来的干净,我们庄稼人自己劳作赚钱,吃饭也都踏实,哥你也别跟他走的太近,人家都当了老板了,都不指定能看得起你!”
李亮翘着二郎腿想了想,“我是没想贪他们什么便宜,这以前都是隔着好几辈的亲戚,还能走动走动不容易,我记着你以前不是跟余醒他妈走得挺近的嘛,咋现在说人家不好了?”
“早就不联系了,人家家里都有钱了,不是说这几年都在萧山买了两套房了,还有个生意做,忙着呢,哪能闲着跟我联系,还能想起我这个人?再说我又不是那种喜欢有钱人的人,谁那么肤浅……”
这样的对话,张希听过无数遍,他躺在被窝里想,接下来他肯定舅舅会顺着李娴的话说。
果然,李亮琢磨半天,搓着下巴说:“也是,我也没说他们家多好,就是想起来了顺嘴这么一说,想想咱们算也是个亲戚是吧,多走动走动也没错吧,我这话又不是没理,再说今天也不是我跟他家人走动,是你儿子……”
后面的话张希没在听,因为他睡着了,模模糊糊听见了挂电话的声音,还有舅舅舅妈躺在一起谈话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他按照往常一样早早收拾好,等着舅舅送他去上班,但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舅妈拉着他,给他衣服的拉链拉上,“早上冷,等会冻着了,你上班好好上。”
他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点头,从这个租的平房出去。
他们住的有些偏,是在萧山区边缘的农户院子里的一个小破房,三四个人挤在一个几十平米的房间里,中间拉帘隔着两张床睡觉。
洗澡也在这个房间里,有个小小的厕所,平常都是打热水用木盆艰难的洗,每次还要提前去小卖铺旁边排队打热水,没水就洗不了,因为这里没有煤火炉,煤气也贵。
那时张希没觉得多艰难,他只想这里是暂居的地方,他还是要回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