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凉拔出武士刀,横在他的脖子上:“如果你不去堵门,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人看了看自己脖子上刀,又看了看渡边凉,不情不愿地走到了门前蹲下。
“在这里先躲一会吧。”
渡边凉回头同他们说。
他转身坐在了地上的干草堆中,初华看到他后背的衣服上渗出了鲜红的印记。
“你的后背受伤了?”
渡边凉扭头象征性看了一眼,回答她:“皮外伤,那些海啸真厉害,我这辈子第一次碰上。”
他掏出烟盒想抽根烟,发现已经全都受了潮,索性丢到了一边。
血液混进海水,蔓延在他后背的衣服上,初华想帮他清理伤口,但这里条件有限,只能作罢。
一旁的芝芝望着她说道:“你也受伤了。”
她小心地碰了碰她的额角,初华感觉到一阵锥心的疼痛袭来,奇怪的是之前没什么感觉,现在才突然疼得厉害。
怕他们担心,初华只说不碍事,她握着芝芝的手,问他们:“你们这两天都是怎么过的?”
“我们从工厂逃出来后就来这里了,刚刚是去……安葬了一个人。”芝芝低着头,泪水不断地从眼中滑了下来,她啜泣着,难以再继续往下说。
顾淮湘接过她的话:“我们在工厂被一个中国工人救下了,他用……用身体护住我们,自己遭了不幸,我们早上刚刚找到了他的尸体,把他埋葬在了山脚。”
芝芝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票据:“这是我在他身上找到的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他是山东人济南人,叫张秋生。”
初华抱着芝芝,安慰着她:“他在天上看到你们没事一定也很开心,等你回国了,再去找他的家人,好好感谢他们。”
千叶县的救济粮迟迟不能送来,他们在学校宿舍里短暂捱了一宿,吃了一些被海水打湿的干粮充饥,四人商议决定还是先一起按原路返回东京,至少现在帝国大学是整个关东地区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找到了带路的老师,几人又赶了一天的路走回东京。
在东京帝国大学里,先前被初华逼问过的老师手冢先生特别为他们安排了两间宿舍休息。
“非常抱歉,”他对初华说,“幸亏你们找到了他们,否则我一辈子都要活在忏悔中。”
“我也要向您道歉,先前是我情绪太激动,这件事本不是任何人的错。”她向他微微鞠躬。
手冢老师见她的手上和脸上都是伤口,特意从医学院要来了两瓶专门治愈创伤的药,提醒她每天涂一点,初华想起了渡边凉后背的伤,给他送去了一瓶。
“等会让小湘帮你上一下药。”她将药放在了他的桌前。
渡边凉笑:“我的伤口早就结痂了。”
“听说这种药能避免留下疤痕。”
“那你就更要需要了,你的脸上都是伤。”
初华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的皮肤触过伤口发出隐隐的疼痛,渡边凉拿起手边学生留在宿舍内的镜子递给了她。
她接过镜子,仔细看着自己的脸,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整天浸在灰色的雾霾里,头发也变得花白,现在看起来像个小老太太似的。
她开玩笑地说:“我老了应该就是这样子吧。”
渡边凉也打趣道:“那我得记住你现在的样子,我可不一定能看到你老了的样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又想起了那些自己关于他要回朝鲜的猜测。
在东京帝国大学里待了一星期,听说市区的邮电局开始接收信件、电报,初华问芝芝要不要给程鹤清发一封电报,这些天都没有消息,怕是要把他急疯了。
芝芝说下午还要帮别的科系整理教室,拜托她替自己去发一封,还特别问她:“地址需要我再告诉你一次吗?”
“我记住了。”初华说。
芝芝笑:“我就知道你会记住。”
初华下午独自去了东京都市区。
这里正在紧锣密鼓地重建,塌陷的道路、坍塌的房屋、烧毁的屋梁……所有的一切都在用最快的速度恢复原样。但有些东西正因为这次史无前例的大地震而悄然滋长,那些被屠杀的朝鲜人和在日华工,就是他们作恶的开端。
即使是在抓紧复建的时候,马路上也还有日本人拿着小黄旗盘问路人。
初华望着眼前的一切,一路上都在想如果冈川先生还在世,按照他的性格,会在书里怎样描写现在所发生的种种。
邮电局前排了很长的队伍,有专门的维持秩序的警察拿着警棍看守秩序,每个人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初华排了好几个小时,才终于轮到她,她却看到旁边一个身着和服的老人在警察的带领下无须排队直接走进了邮电局内部。
她有些诧异,因为那人正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