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今日新闻报道,西城长龙街出现一起大型鲸童绑架案,涉案人员八人,目前被绑鲸童共四人无生命危险,已转移至石城第二人民医院观察治疗,犯罪嫌疑人现已全数逮捕归案……石城警方呼吁,保护鲸童是每一个京国人民应尽的义务和责任……滋……】
【……作为“被海洋拥抱的孩子”,《京国鲸童生命安全及人身自由保护法》保护着每一位鲸童健康成长……】
高楼外巨大的光屏上,正播抱着最新的石城新闻。
因为信号没那么好的缘故,电子画面微微晃动,时不时闪过雪花屏的痕迹。
优越惊艳的长相,瘦小柔弱的体质,世人听不见的声音,珍贵而特殊的声带,玻璃花般脆弱却美丽的生命和过于年轻的年纪,让他们成为了极其特殊的存在。
曾有专业人员使用复杂的设备监听鲸童的交流,发现转换为人类可识别声音频率后,他们的表达与常人几乎无异,只是声音更加空灵通透,仔细听能听见语调后声带颤动时伴随的,近似鲸鸣的长音。
这也是他们名字的由来。
他们是官方口中的重点保护对象,也是最佳的犯罪对象。
无论法律如何昭告天下他们的特殊,也阻挡不了阴沟中的人对沧海之下那颗明珠的觊觎。
最热门的石城日报上写着:他们是鲸的孩子,也是被海洋抛弃的孩子。
少年坐在屋檐下,仰着头看着。
可是世界听不见我的声音,大海可以。
在他身后,生下他的女人围着脏兮兮的围裙,拿着锅铲,站在餐厅的门口,正扯着嗓门和客人关于盐多了的问题大声吵着架,她的丈夫挺着啤酒肚坐在门口,叼着一只烟缓缓地抽着,地上散落着数只喝空的酒瓶。
角落里窜过一只老鼠,跑的太快,不小心撞到了一只瓶子,发出“叮”的一声响。
小哑巴是个哑巴。
一个地地道道的,普普通通的,不能说话的哑巴。
可当生他的父母知道自己听不见他说话时,两人的脸上露出了狂喜。
“阿坤长得这么秀气,肯定是鲸童啊!”他们的邻居这么笑着,激动的抓住女人的手道:“等你们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咱们啊!”
生在石城的人都知道,鲸童的特殊性对人类与自然及动物沟通等等有着极大的帮助,是官方很重视的存在,每一个出生了鲸童的家庭只要通过了国家医院和官方的认证,就能得到极大金额的助养金,一招富饶,从最底层走上高层。
那一天,少年第一次看到了那两人掏出了箱子里最干净的衣服,难得的对着镜子洗脸洗头。
那一天,他得到了一只冰糖葫芦,得到了洗澡的权利,得到了一件新衣服——白色的,大大的,生他的女人笑眯眯的说:“大了好啊,大了长个子了也能穿!”
那一天,他像一个真正的孩子。
他有父母,有家,有爱,有街头走过的几乎每个孩子都有的一切。
他不再是一个人。
这份温柔持续了三天。
三天后,女人站在石城第一人民医院的门口,吐沫横飞的和医生吵着架,就像在餐馆门口时那样。她原本干净的衣服因为一路的赶车已经蒙上了灰尘,洗干净的脸重新变脏,手里捏着那份报告:
“你TM知道什么?!我们听不到他说话!!你也说了他声带正常!这TM不是鲸童是什么!?”
医生解释许久无果也失去了耐心,不由自主的提高了音量:
“片子也给你看了,判断依据也给你看了,声带正常,听不听得见和是不是鲸童不是一回事!!我说的正常是指数据正常!!他就是一个单纯的哑巴!!”
世界安静了。
连同时间也仿佛凝滞了。
是啊,我只是个哑巴。少年站在人群的背后默默想到,我只是个哑巴,所以糖葫芦不是属于我的,父母不是我的,衣服也不是我的。
那是“阿坤”的,不是我的。
我只是个哑巴,为什么要给我多余的期待?为什么要忽然对我好?为什么要把我当成别人?
没有后续,寻求助养金的旅途以男人抓住了医生的领子就要打起来,赶来的保安把他们三人扫地出门结束。
医院里,医院外,行人侧目,低语议论着这场闹剧。女人满脸不服气的整理自己的衣襟,男人朝着医院关上的大门吐了口口水。
“都是你!!”女人转过头恼怒的骂道:“小废物!!”
……我一直都是啊。
少年没有回头。
我认了,不肯认的是你。
少年站在他们身后,看向干净的街道,和电线杆上排排坐不知名的小鸟。
两人还在絮絮叨叨的辱骂着,边骂边走。
但这是少年出生以来去过最远,最干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