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耜冷冷回应道。
“勤北王在世之时,于宫外深受百姓爱戴,于宫内更是当今笙帝的软肋,他亦恪守君臣之道,甚少树敌,如今谁又会想要害她?”
似是来了兴趣,武耜的声音缓了不少:
“那他为何又入北境,还舍了命?”
“这其中缘由,老奴只知一二,那时先将军正在南越平巫蛊之乱。得姑娘书信时,她已随勤北王到了北境,信中大意是朝中有人欲离间笙帝与勤北王的兄弟之情,说他功高盖主,有谋反之意,笙帝迫于压力,对外声称勤北王战死,其实是王爷主动请辞,隐匿于北境。”
武耜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他为何不选南越,不选东夷,作为勤北王,他偏偏选了北境?”
“这个老奴不知。去到北境,无异于狼入虎口。再后来见到姑娘,就是她与勤北王的尸体了,乃北境刺客隅仁于一竹林斩杀。”
林叔将头抬了起来,“如今机缘之下她既成了这将军夫人,将军定要顾虑旧人之情啊!”
“害她的人是淳南。你下去打探一下这个隅仁!”
说罢,他将公文重新端在手里,缓了缓,又叮嘱林叔道:
“你去印房中将关于勤北王的籍簿悉数取来。”
——
暮色又起,武耜进来的时候,薛珍下意识地将锦袍退了去,走到他身侧,伸手就要去解他腰间的玉石蹀躞带。
她手刚刚碰到时候,他身子一怔,转而又背过去,抬起手臂,任由薛珍为他更衣,喉间微弱地动了动:
“以色侍人,终不是长久之计。”
“将军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睡吧。”
薛珍望了一眼床榻,虽有诸多顾虑,却还是往里躺了进去。
这夫妻之间,大婚已过,应该是自然相处才对。可她脑海里依然像是断了片一样,她怎么都记不起来,为何就与他成了婚?按照先生所交代的,如果她来到大笙,应该是来找弑父仇人的才对!
武耜躺在薛珍身旁,记忆中姑姑的脸,慢慢清晰,姑姑倘若知道她的女儿,如今落得这般境地,该当如何?
“如今救你护你,是念及故人之情,但若有朝一日,你对我大笙不利,杀你,亦不会心慈手软。”
“珍儿谨记在心”,她说这话的时候,内心是有些波澜的,她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当下,她只能自保。
“你中了巫毒,记不起来前段日子的事情属于正常,强行回忆,只会伤及你的本元。”
“那……”,她本是想再问,他为何要这般与她保持距离,但话到了嘴边,她身子竟不由得变得滚烫起来,她只好卷了卷衾被,背对着武耜,压抑着自己的呼吸,没有再说一个字。
她这一卷,武耜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他下意识地用手将被角扯住,本想将被子再卷回来,可就算是隔着手肘宽的距离,他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热浪,引得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得本本分分地躺着。不耐烦地说道:
“既然躺在这里,你便不要多想,我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初秋的清晨,已有些寒意,醒来的时候,武耜见她还在酣睡中,便将她的被子掖了掖。
这将军府,明面上是他的,暗地里不过是笙帝监视他的一座囚笼罢了,除了林叔,便再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了。平日里,大到他的一言一行,小到他的一饭一粥,都是在笙帝耳目下进行的。
最初几年,他只觉得有些可笑,既有血盟在身,这笙帝竟然还是如此多疑!
如今束缚他们纯狐族的,早已不是当初的血盟,更多的是将军府的一种传承,是对大笙帝国,对大笙子民的担当与责任!
不过伴君如伴虎,君王之心,向来不可揣测的!
薛珍醒来的时候,武耜已经出了房门,去了东厢房的方向。
眼下他尊帝命,娶了薛珍,一来可以借寻药之名,远离笙帝耳目,趁机去南越,二来,薛珍也可以替他挡一挡外头那些聒噪的莺莺燕燕。
***
三日前。
夜深露重,盛都王宫,殿外园中。
薛珍双颊嫣红,目光迷迭。
奇了怪了,分明已是夏末,入了夜,天色渐凉。
方才在屋内觉得闷,怎么现在到这外头,竟然愈发地燥热起来了呢,这南方的夏天,果真与景国有些不同!
思忖之际……
檩上,玄衣男子,衣袂飘飘而来,轻燕般落在薛珍眼前,正是她先前的刺杀对象,武耜。
不过她当初既然决定来这盛都,就自然早已料到会碰上这个嗜血狂魔。
未等武耜开口,薛珍先将话摆了出来:
“你们大笙的人,向来都是这般无拘无束吗?淳南不会敲门,你倒好,这深宫后院,你像阵风一样来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