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地边缘,奔腾着生命的律动;密林深处,回荡着古老部落的传说;高山之巅,隐藏着上古神兽的踪迹……
俯瞰云下的世界,图形、线条的背后,是上天造物的秘密。①
晏宁悠然地站在飞舟边上,神色复杂,鸟瞰着整个直罗镇。
她在南干岛生活了四十年,今日之前,却从未到过镇子上。
起初,是被花团锦簇的园子迷了眼,被威武霸气的妖兽吸了神,被各式各样的幻境惑了心。
来到一个新的地方,很快就要离去,自然舍不得这个百宝园,只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整天都待在岛上,一刻不离。
后来,是想争分夺秒地修炼。那时候,距离她上岛已经五年了,晏宁仍然天真。
她天真的以为,只要她努力修炼,不像以前一样调皮捣蛋、惹是生非,好好的做个乖孩子,娘亲和爹爹就会很快来接她回家。
再后来,是沉醉于道法的浩瀚。师父们各个学识渊博,惊才绝艳,又用心教导她,盼她成才。
她渐渐长大,在星移物换的漫长等待中,晏宁模模糊糊间懂得了爹娘可能不会那么快来接她回家。
她不再那么归心似箭,甚至把南干岛当成了第二个家。
那时候青雍和她很不对付,还很贪玩,时不时就飞出南干岛去。
青雍是晏宁在拍卖会上偶然见到的。只一眼,晏宁便确定,她想要那只青羽柔亮、飞扬神气的鸟儿。
很奇怪,一只被拍卖的笼中鸟竟然如此姿态高贵,甚至有几分目下无尘,小晏宁顿时生了探究的兴致。
她难得想要一个玩伴,爹娘自是无不满足。
大人们的交涉,小晏宁不懂,就像她不懂笼中的鸟儿为何神气高贵,不懂娘亲为何随她的目光看到青鸟后大发雷霆,不懂笼中的鸟儿为何变成了高挑妖媚的少年。
但是晏宁懂得,青雍就这样来到了她的世界。
陪她走过了温暖的春,熬过了酷热的夏,疯过了凉爽的秋,躲过了寒冷的冬。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漫漫一瞬,长长一生。
在落日的余晖中,少年从外面飞回来,幻化出妖而不娘的人形,喝着香醇的美酒,神采奕奕地与晏宁分享着外面的世界:
“直罗的街道上很热闹,石砖铺就的路面却一尘不染。”
那时,晏宁只道是清洁的修士修为高强、细心谨慎。现在才明白,是少年青雍在吹牛。
他总是做这些无用功,想勾起晏宁出岛的心思。
青雍没喝多少就醉了,他望向遥远的东方,目光依依,轻声呢喃:
“街道两边坐落着栉比鳞次的宅院,墙面的颜色古朴而典雅,房前的草坪和羽悦花丛交相呼应。走在街上,就可以触摸到空气里弥漫的青色羽悦花香……”
在青雍的描述中,岛外的天地无限美丽。
可惜那时晏宁太忙了,她没时间,也不敢乱跑,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恐惧着出岛这件事。
她恐惧爹娘不愿来接那个到处乱蹿的小皮猴回家;也忧虑着万一爹娘来接她,却错过了……
每当青雍想蛊惑晏宁随他出岛时,见识更广博的少年晏宁便会质问他:
“羽悦花比阜星花还美吗?你总是说直罗种满了美丽的羽悦花,可是羽悦花只在青羽界的土地上绽放,北域幻海界怎么会有遥远东域的羽悦花呢?!”
久而久之,青雍便不再提及羽悦花,只是隔三差五的飞去直罗镇买些酒喝。
每天都是全新的东西,满满的课程占据了晏宁的世界,她似乎也乐在其中。
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雷打不动风吹不怕地待在岛上的最高处,遥望着远方。
晏宁在同一片屋瓦上坐了许多年,就连青雍也不记得那是多少年。
太阳落山了,月亮却没有如约而至。
只是,无人知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晏宁也会想起分别那天爹娘脸上的笑容。
长久的离别,他们却以笑容为结。
很久以前,久到晏宁已经忘了时间,好像是四十多年前……
可是很奇怪,回想起那天的事还是那么的清晰。
仿佛刀刻斧凿般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连树叶上太阳映射的纹路都清楚地记得,宛如时间没有存在。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一天,就像往日七十个年头里的任何一天一样平常。
却是她现在遥不可及的梦……
早晨,她睡够了自然醒来,赞美了娘亲给她挽的高髻,品尝了爹爹亲手做的佳肴。
吃饱后和小精怪们尽情玩耍,玩累了就回家躺在娘亲温软馨香的怀里睡觉。
爹娘问她想去四域的哪儿玩,晏宁那时不大不小,正是哪里都想去看看的年纪。
她恹恹地告诉爹娘:“宁宁不想一直在一个地方,那也太无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