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解,举起酒碗就要饮,同来出席的副将崔玮却急了,抬手止住了酒壶,疾言道:“将军,这不是上京女儿家喝的醉花阴,是北地的烈酒,五杯下肚,当心身子骨。”
“放开——”裴时南低声喝止,裴大公子的骄傲,岂是轻易求人之辈。
崔玮见劝不住裴时南,回身单膝跪于殿中,拱手抱拳道:“请长公主殿下明鉴,我家将军有沙场旧伤在身,不宜连饮烈酒,请长公主酌情,换个罚法。”
可惜,在场还有一个一直不对付的崔凤池,他不无嘲弄地端着酒杯,皮笑肉不笑道:“长公主赐下的宴,长公主亲抽的酒令,你们说拒便拒,规则说改变改,知道你们裴家军劳苦功高,代代英杰,当真半点不把皇室放在眼里啊。”
这帽子扣得便重了,崔玮怒目而视崔凤池,碍于众人在堂,不好发作。只垂首梗着脖颈重重复述了一遍陈词,“请长公主宽宏,换个罚法,或者,让下官代劳。”
崔凤池继续添油加醋,哂笑道:“你算什么,一个寒门出身的军官,倒是不配长公主殿下亲赐的酒。”
有崔凤池唱红脸,李蓉娘白脸就扮得得心应手了,她不在意地淡淡一笑,柔声道:“哪里就这般严肃了。”言罢,“面有不忍”望着桂嬷嬷道,“姑姑,墨梅签不过是个玩乐,怎能因小失大,伤了将军们的和气,这酒令,倒不如就此作罢吧。”
谁知桂嬷嬷笑眯眯缓和道:“殿下,无妨的,这局签文还有一句话,无法饮者,敬请正东方向之人代饮小杯即可。”
正东方向之人,可不就是长乐。
事实上,长乐,才是煞费苦心勾画此局的真正目标所在。
本来,作为今天被款待的对象,殷恪的家眷,长乐喝不喝酒,全凭喜好自愿,即便势大如“长公主”,也不好过于不给权臣面子,非逼迫着他的内宅女眷喝酒不是。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裴时南不愿说笑话,崔玮也不愿自家将军饮酒谢罪,加之先时殷恪不愿联诗,一来二去,几次三番,已经很是不给“长公主”面子,
这个时候,情势已然由不得长乐作主,亦应是不喝也得喝。
李蓉娘余光瞥见了兰草身旁的酒壶,微微勾起唇角。那是琥珀光,北地上好的烈酒。
不过酒中无毒,她不至于蠢到在烈酒中下毒,黑衣女子事前再三叮嘱她,殷恪是干刑狱出身,她若想对他的人下手,当比任何人都谨慎小心。
她看重的,是琥珀光的烈,那时一种北地的特有的灼烈,入口辛辣刺喉,对于不擅饮酒者,不啻于一次折磨。
人食辛辣第一反应是什么——以不辣之物解之。洗尘宴的菜品是她亲自过问的,先前端来的冷盘,在桂嬷嬷的精心授意安排下,已经撤走,桌上除了煮沸灼热的鱼汤,只有一碗杏仁酥酪。
殷夫人出身江南,不擅饮酒,骤饮烈酒,着急忙慌寻解酒之物,必然只能端起那碗杏仁酥酪。
而那掺杂了大量花生碎却故意用浓蜜盖住的杏仁酥酪,才是她的目的所在。
吃吧,吃吧,吃下那碗特供的花生酥,你那胎里带来,久久未愈的咳疾就该发了,若黑衣女子所言不虚,酥酪中掺杂的花生分量,足以让她在三天内气绝而亡。
真真切切的杀人于无形,毕竟,酒是裴时南下属崔玮劝的,酥酪与琥珀光,是在场众人皆饮的。要怪,只能怪她命不好,谁让她没这福分,同这些食物相克呢?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长乐身上,薄纱下,长乐只觉得好笑。
宴无好宴,酒自然无好酒。那名唤兰草的丫头,方才看似不经意的举动,不已经在暗示她那碗中有乾坤吗。
这边厢,殷恪正欲起身挡酒,被她拽住了袖子。
回身一看,无人可见处,小公主笑盈盈地对他说了四个字的唇语,“放心,我来。”
“昭昭,不要胡闹。”知道她有几斤几两殷恪蹙眉,低声警告她。
长公主岂是吓唬大的,反正眼下他不能拿她怎么办,还不图个痛快?她颇有架势地站起,当着众人的面,俨然一副悍妻模样,细眉蹙起,不留情面地剜了殷恪一眼,不满责备:“还喝,再灌下去,你就别指望我允你回去。”
言罢,抬手,“全然”无视殷恪的眼神警告,把殷恪“摁”回了座位。动作行云流水,就如上演了无数次一般。
众人愕然,这是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向来目中无人,嚣张冷性的殷帅,实则,竟然,惧内?
殷夫人呢,忽略全场的倒抽气之声,浑不在意,旁若无人端起酒杯,面朝“长公主”,扬声不疾不徐道:“这一路而来,裴将军于我夫妇二人,不仅照拂有加,甚至有救命之恩,妾身同夫君一直有愧于心,无以为报,今日,既然裴将军有需,莫说是几杯水酒,就是几缸烈酒,妾身自是不能推拒。”
李蓉娘笑得无比温柔,“请——”
长乐举起酒杯,众人目光随之望去,她犹带着面纱,行动也纤弱